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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部分阅读

    “哼。”

    “师傅您这跟谁怄气呢?”

    “哼。”

    “师傅那你坐这儿慢慢哼我回屋补个觉先。”

    “你个龟儿子给我站住!”

    咧开嘴露出灿烂白牙:“还没走呢。”

    既已破冰,老头儿也不再绷着,但态度依然爱答不理的:“别叫我师傅,我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收来当徒弟的。”

    “那我叫你……大爷?”

    “你叫一个试试!”

    呜,太难伺候了……

    花花在赶回来的路上,虽然通知电话是打给李小宝的,但通过他的吃惊也不难推断花花的反应。

    从饭店到家起码半个小时,于是我还得面对这尊怒佛至少三十分钟。

    茶水一杯接一杯的斟,师傅很给面子地一杯接一杯的喝,看得出是真渴了,但因为供给源源不断,于是也就有了细数我罪状的力气。起初我没闹明白自己和花花的师傅间能有什么过节,后来听着听着悟了,老头儿翻来覆去变着法儿痛斥我,其实归根结底就一条——

    “我都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一辈子就收着这么一个可心的徒弟,结果马上要出师了,这瓜娃子跑了!说要回去帮他哥的饭店掌勺!你听听这是人话么!”

    呃,挺中听的啊……

    “虽然没出师,”我小心翼翼寻找措辞,“但学这么久我看也差不离了……”

    “差远了!”师傅拍案而起,居高临下对我横眉冷对,“你炒菜不出锅盛盘?盖楼不封闭屋顶?编筐编篓不收口?织毛衣不锁针?”

    我极其虔诚地仰视对方:“师傅,你懂的真多。”

    终于在我快扛不住的时候,花花回来了。李小宝没跟着,如果不是小孩儿没良心,我想,那就是老头儿可能真的很偏爱花花,以至于别的徒弟都很有自知之明。

    花花对老头儿很尊敬,站在玄关尚未脱鞋便是很认真地九十度鞠躬:“师傅。”

    我算知道李小宝不怕腰折的习惯是跟谁学的了。

    老头儿坦然接下这一拜,半晌,才摸着胡子慢条斯理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进屋谈。”

    好话不避人,避人没好话。

    我怀着恶毒揣测在客厅里啃了四个苹果,直到胃里酸得像是喝了半瓶子醋,卧室门才缓缓开启。

    花花走出来,见我仍然维持着几个钟头前的姿势,惊讶了一下,不过很快这点情绪便从他的眼里散去,剩下微妙的欲言又止。

    我心里一惊,觉得要坏,话便脱口而出了:“他想让你回去?”

    花花的眼神闪了一下,我不知道那表示我猜对了还是猜错了,可还没等我分析完,花花便把事先写好的手机递了过来。

    师傅想在我们店里帮忙一阵子,行吗?

    我呆呆看着手机,半晌,叹息着由衷地称赞:“花,你这说话越来越有水平了。”

    啥帮忙啊,还不就是想借着我的后厨继续教徒弟。

    花花听出我这是默许了,眉眼弯下来:谢谢。

    “咱们之间还用说这个……”我有点儿不是滋味,借故起身去饮水机那儿接水,避开了和花花的对视。

    老头儿便这样住了下来,每天跟着我们一起去饭店,除了上厕所,基本不出后厨,同时也禁止我们这些外人进去,仿佛被瞄上一眼都会泄露他真传似的。

    周铖和小疯子得知来龙去脉后,颇为感慨,不过二者立足的方向略有差异。

    周铖:花花心里有杆秤啊,谁轻谁重那是精确到毫克的。

    容恺:怎么这么多人把哑巴当宝呢?

    对小疯子我完全无视,对周铖,我不知道这话是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但能确定的是,老头儿看我是真不顺眼。同个屋檐下又是同进同出,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可他愣是没给过我什么好脸色,当然也不会过分到让人难堪,只是绷着脸对你,浑身上下散发着“老子不烦别人就烦你”的气息。我能说啥呢,只得装傻充愣,一来他是花花师傅,严格说也算我的长辈,二来人家还免费给我店里掌勺呢,就冲着最近那匪夷所思的回头客率,我也要忍。

    说到这回头客,最近真的很疯狂,简直是呈大跃进式,小疯子整理账本儿的时候甚至问我是不是动过手脚了,因为每天的流水一下子翻了一倍还多,如果不是店里容量有限,估计这数字还得往上涨。且十个回头客里有九个会问我你家是不是换厨子了。我曾私底下偷偷问花花,现在后厨是你掌勺还是你师傅掌勺,得到的答案是一半一半,于是结论很明显——师傅手艺好,徒弟学习快,交相呼应。

    周铖说我引来了金凤凰,我回忆着老头儿的一脸褶子,问他,你见过那模样的凤凰么。

    第83章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那得看这酒有多香,老头儿在小饭店一待就是俩月,硬生生把我那扔商业街上就找不到的店打造成了精品私房菜馆,回头客就不说了;居然还有电视台的人过来采访,什么横空出世,什么一鸣惊人,快把我捧成餐饮界的郭德纲了。经媒体这么一宣传,顾客更多了,光是慕名而来想一探虚实的就占了一大批,于是我又聘了俩服务员;一个负责收银,一个负责安抚等位群众并且有序分发号码。

    虽然模样磕碜了点儿;但我还是同意了周铖的说法——老头儿是只金凤凰,不管在哪儿做窝。

    “老板,老板!”服务员小于从外头跑进来,满头大汗,“外头客人都等急了,有的还骂人呢!”

    虽说已经立秋,可炎炎烈日堪比盛夏。

    这是秋老虎发威的时节,即便在屋里,只要靠着落地窗,依然要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于是我在眯眯着眼的状态下认真思索自己是否要和秋老虎联手发威。

    “老板!”小于见我迟迟没表示,着急了。

    叹口气,出来这么多年,我果然被磨的没了脾气:“把音箱搬出去,放歌儿。”

    小于不解:“那他们该吵不还是吵吗?”

    孺子不可教啊。

    “随他们吵呗,你不会把音量调得比他们吵架大?盖住不就完了。”

    小于得令,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老板,这是不是就叫掩耳盗铃……”

    对付走小于,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戴着个金丝边儿眼镜,穿西服,打领带,手拿公文包。之所以说他不速,是因为这人一看就不像是来吃饭的,但凡食客,进门第一件事儿是找菜单,可这人单单看我。

    我长得像菜谱?

    好在那人也不装模作样,没一会儿,服务员就过来告诉我:“老板,那边儿有个人想跟您聊聊。”

    我大度地点头:“没问题,让他先点菜。”

    后来我们边吃边聊了十五分钟,就在靠窗角落的那张桌子,就在人声嘈杂的小饭店里。

    对于陌生人之间,十五分钟算长了,可对于我俩谈的事情,十五分钟绝度是闪电战。那人叫什么我忘了,因为收了名片,也就懒得特意去记名字,是个挺有名气的投资公司的经理,来找我的目的也很纯粹,就是想给我投资。

    当然不是白投的,等店的规模扩大,利润率翻番甚至翻几番,他们的收益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如果放在两年前,我会觉得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而且咣当就砸我一个人脑袋上了,如果拒绝,那不是傻子,而是猪。可现在,一个初秋炎热的正午,我看着这个坐在窗边周身笼罩着金黄|色光芒的提款机,忽然意兴阑珊。

    我甚至只思考了半分钟,然后就义无反顾的给了对方答案——“对不住,我暂时还没有扩大经营的打算。”

    男人很诧异,愣愣看了我半天才问:“你是信不过我?”

    眼看着他就要全方位立体式地为自己公司正名,我连忙出声:“你误会了,我对你和你的公司没有任何怀疑。”

    男人更晕了:“那你是跟钱有仇?”

    我摇头,实话实说:“现在掌勺的师傅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离开,到时候我这店还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呢。”

    男人笑:“这就是你不了解市场了。现在你们店的名气已经吵响,就算老师傅走了,还可以雇新师傅,只要给的薪水够,请个靠谱的不难,你当顾客是食神呢吃两口就能品出来哪个是师傅A哪个是师傅B?其实这里面百分之九十的人就是冲你的牌子来的,只要味道在良好以上,就足够了。难道那些做得风生水起的连锁饭店聘的厨子做菜都一个味儿吗?真正到了那个层次,经营的就是品牌。”

    我不知道是不是投资公司对它的每一个潜在投资项目都如此有信心,反正我的眼前是已经被勾勒出一幅盛世美景。仿佛下个月小路饭店就会成为全市乃至全国屈指可数的高端餐饮品牌,坐落在城市最繁华的地段,有着金碧辉煌的门面,招待着络绎不绝的名流宾客……“这样,你再想想,我们过几天约个安静点儿的地方详谈。”男人不时的看手表,似乎还有下一站的节目。

    我决定体贴地为他节约时间:“不用了,我想得挺清楚,真的不需要。”

    男人皱眉,和我对视半晌,最后叹口气:“给个理由吧。”

    素不相识,我觉得不需要费心费力编漂亮话,所以我给出了最真实的感受:“想想就累,懒得弄。”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男人都没说话,只是拿那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我,仿佛我是未知物种。我觉得他挺有涵养,因为如果我俩身份对调,我一定劈头盖脸地骂“你他妈一天天屁事儿没有累毛累!”

    送走男人,我对着他那张名片发了一会儿呆,没有错过了金主的遗憾,只是有些恍惚,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一天天还有什么可干,收银有人,发号有人,炒菜有人,跑堂有人,可就这么晃荡着,我居然觉得累,累到不想再干什么,哪怕那能赚到更多的钱。

    我觉得我出了问题,可能是脑子,可能是心理,也可能二者兼而有之。

    但是病根儿在哪呢?

    “老板,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去外面转转好了,”跑堂的小马给客人结完帐,转身劝我,“你在这晃来晃去跟个断线风筝似的,好几个客人都问我你是干啥的。”

    得,我这个老板倒成碍事的了。

    “你告诉他们我是镇店之宝!”

    小马竖起大拇指:“咱老板,就是这么自信!”

    贫是这么贫,可经小马这么一提醒,我也觉着自己多余了,既然前厅没事儿,那就去后厨转转吧。

    “我说你那个究竟是人脑子还是猪脑子,这道菜起锅的时候汤汁一定要彻底收干,哪怕剩下一点都会影响菜的口感!”

    “他们吃不出来的……”

    “好啊,那你早起每样菜炒一大锅,谁点了什么你就从里面弄出来一些回个锅上桌,反正顾客也吃不出来,还节约时间!”

    “师傅你这不抬杠么……”

    “谁是你师傅,我只有花雕一个徒弟!”

    “切,人家大花都不乐意搭理你,你看你说这么多,他回你一句了?”

    “你个龟儿子……”

    “师傅,你能不能骂我别捎上我爸?”

    “花雕,你偷着乐什么!”

    “师傅,当你徒弟太难了,连乐都没有自主权啊……”

    “李小宝,你个龟儿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一老两少,后厨就好像是他们的私人空间,我站在门外靠墙听了半天,愣是没找到走进去搭话的时机。到最后我索性放弃了,就听着他们内部吵吵,虽说是吵吵,可也其乐融融,最终总能合家大团圆。

    按说老头儿该是北京那家饭店的招牌,这么一个宝贝离开快仨月,饭店老板就没意见?我不无阴暗地想,或许该给那位“老板”打个电话通风报信,最好对方能派俩人把这对活宝都绑走,只剩下我的花花。

    我的花花。

    这话该是过去式。

    悄悄离开饭店,我决定早退,反正有我没我都一样,服务员还嫌我碍事。回家的路上我买了一箱啤酒,想和周铖来个一醉方休。为什么偏偏是周铖呢?因为他说我越来越像个怨妇。

    冯一路不可告人的心思没跟任何家伙透露过,可是总有像周铖这样的神人一击即中,作为泄露天机的代价,我觉得他该陪我喝这顿酒。

    好容易把就从搬上楼,我没开自己家门,而是直接去按了隔壁的门铃。

    没人应答。

    奇怪,理论上讲这俩人应该全天候在家宅着的。因为他们鼓捣的那个什么公司,主要工作内容是为别人操盘,说白了弄一台电脑一根网线齐活儿。

    我不甘心,又掏出手机打电话,无人接听,两个号码都是。

    这不科学啊!我站在门口苦思冥想他俩可能去的地方,想得脑瓜仁儿疼。

    可是我不想放弃,因为我现在真的很需要和一个人说说话,喝喝酒,不管谁都行,反正喝的不是酒而是寂寞。

    正当我运用头脑风暴搜寻一切周铖和小疯子可能去的地方的时候,眼前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周铖站在我面前,双眼微眯,不太健康的红血丝下透着隐隐杀气。

    我百思不得其解:“你在家干嘛这么半天才开门?”

    我总觉得周铖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着没把门板摔我脸上。

    眼看着周铖转身离开,我连忙抱起啤酒紧密跟上。

    一进客厅,我就觉出了不寻常——小疯子也在,且以一个绝对算不上雅观的姿势半躺在沙发里,T恤松垮垮套在身上,下面一个四角小内裤,呃,很居家。

    小疯子大咧咧任我看,很是坦然,只是眉眼间尽是不满:“冯一路你可真会挑时候,正干得爽……”

    周铖没让他把话说完,抓小鸡似的三两下就把人塞进卧室,末了在外面拿钥匙干净利落地反锁上了。

    我很感激他。

    小疯子好意思说,我是真不好意思听。

    “正好困了,睡个午觉,你俩好好聊啊——”

    隔着门板,某人洪亮的声音依然飘飘悠悠穿透出来。

    周铖脸上乌云密布。

    我无比崇拜地仰望着他:“这号媳妇儿,也就你消受得起。”

    周铖坐下来,看了眼地上的啤酒箱:“你大白天不在饭店好好呆着,来我家就为探讨我媳妇儿的受众面儿?”

    我不怀好意地挑挑眉毛:“媳妇儿这几个字儿你叫得挺溜啊。”

    周铖弯腰把啤酒箱上的胶条撕开,掏出几罐啤酒放到茶几上:“只是个称呼,你要是不想的太多,这和名字没差别。”

    “其实我一直没想通,小疯子不是直的么,怎么就喜欢上你了?”

    周铖笑了下,问:“你是来跟我喝酒的,还是来挖八卦的?”

    我打开两罐啤酒,把一罐塞到周铖手里,然后很恭敬地问:“双管齐下行吗?”

    第84章

    周铖是个略显淡漠的人;对自己的事情尚且不热忱,遑论别人,所以他可以照顾这个,关心那个;但通通很有限。比如一件事,他劝上你两句,你爱听不听,他反正尽到义务,再比如一个秘闻,大家都心心念想知道真相,他却完全不感兴趣;因为百分之五十的情况下他已经参透真相,另百分之五十的情况下;他确实就是没有兴趣。往常我把他这种性格归为“欠揍”,但今天,我破例把它划为了“体贴”。

    如果一个哥们儿抱着一箱啤酒来找我,那我打破沙锅问到底也要弄出真实的缘由,因为不明不白的酒喝着闹心。可周铖完全没有,巨配合,我不想说话,他就不吱声,我问问题,他就回答,而且整个人的状态很惬意,于是让你也就跟着惬意。

    “你不知道小疯子为嘛会看上你情有可原,那你怎么也看上小疯子了,这个总该清楚吧?”我横躺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啤酒的舒爽里幽幽叹息。

    “无所谓看上看不上,”周铖淡淡笑,“最初我觉得我们俩根本不可能,所以他提的时候我拒绝了。”

    我奇怪地问:“那后来怎么又搞一块儿去了?”

    周铖难得皱眉,思索片刻,轻轻摇头:“这就不太好归纳了。总之我这边就觉得放不下,没事儿就想看看他是不是又抽风了,算不上提心吊胆吧,但总觉得心里头有个事儿。”

    这感觉莫名熟悉:“于是惦记惦记就把人放心里了吧。”

    周铖乐,也不反驳,只说:“或许吧。”

    “那你跟小疯子这样的在一起不累么?”我发誓我这真不是挑拨,纯属代表广大人民群众提问。

    周铖放下啤酒,转身过来,摆出个很正式很认真的坐姿,然后缓缓道:“我觉得你可能有个误区。”

    我连忙礼尚往来,也放下啤酒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周铖淡淡扬了下嘴角,不算笑,但整个人明显是愉悦的:“容恺的性格呢确实挺闹腾,人也没心没肺,可越是这样的人越没压力,同样在他身边的人也就不会有压力。”

    我不能苟同:“鄙人压力很大。”

    周铖这回是真乐了,肩膀抖了半天,过了很久,才说:“其实一个人带给另外一个人的压力,更多时候是心理上的。比如你猜不透对方的心情,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你殚精竭虑,可依然活在不确定的恐慌里,因为你怕你的猜测也是错的。”

    我没接话,我不敢接话,我总觉得周铖意有所指。

    “但容恺就没有这些问题,”周铖话锋一转,回到最初,“他的心情都写在脸上,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在想什么,要做什么,比菜单还明朗,所以让人感觉很轻松。”

    我想到了周铖的前两任,已经故去的那位我不了解,但从一些破碎的线索里还是能拼凑出一个心理不太正常的家伙,大金子心理倒没问题,但,如果周铖真的动过和他永远的心思,那这绝对不是个轻松的念想……“其实我不是个喜欢照顾人的人,”周铖忽然说,“我会嫌麻烦。”

    我说:“那正好,小疯子完全不需要别人照顾,真的,你看他好像不懂事,但其他把咱们几个这些年的好日子加起来,监狱里外都算上,没准儿也赶不上他的多,他有绝对的能力把自己的日子弄得特舒服,苦了全天下也不能苦着他自己。”

    “是啊,”周铖轻轻呼出一口气,“他只需要有个人陪着玩儿就成了。”

    我凑近打量:“怎么,瞧着你还挺惋惜?”

    周铖淡淡叹息:“偏偏就在他身上,我开始想照顾人了。”

    我晕:“你个倒霉催的。”

    周铖也点头:“可不是,他现在每天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怎么什么都管。”

    “哈哈……”

    那天我和周铖喝完了整整一箱啤酒,后来我俩都喝高了,而且我俩喝高的症状还出奇的一致——话多。我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说了不能没有花花之类面子里子全丢光的话,可是周铖回了什么,完全没了印象。

    第二天我睡到中午才起床,或许是睡得太多,起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头重脚轻。而且我是在自己房间醒过来的,很神奇。打电话给周铖,那边没接,我也就不再打,免得又坏了人家的好事。

    肚子唱起了空城计,我刚想下地弄点儿炝锅面,却发现床头柜上放着张字条。

    【锅里有粥,你今天就别来饭店了,在家休息。】

    没有落款,但我认得,虽然语气有点儿陌生,因为在我的印象里这话该是“你今天就别来饭店了,在家休息吧。

    ”

    花花的字就是他的声音,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已经印在了我的大脑里,就像一个熟人用陌生手机给你打电话你仍然听得出是他。

    起身走到厨房,电饭锅的保温灯依然亮着,我不着边际地想不会煮成米饭了吧,一开盖,香气扑面而来。

    皮蛋瘦肉粥。

    刚出狱那会儿我们也总熬粥,但只是米和水,再就点儿馒头小咸菜。我还记得曾念叨过,这辈子就是喝白粥的命了,结果被小疯子一顿鄙视,说我没志向没追求没发展没前途,周铖也难得跟小疯子一个鼻孔出气,说别这么想,不然你可真就只能一辈子喝白粥了。唯有花花,写了一句:没关系,我给你煮带肉的。

    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一边喝粥一边掐着指头算,然后想,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记得,还只是歪打正着。

    一碗粥下肚,整个人在暖洋洋的饱腹感中活了过来,想来想去,还是手贱地给花花发了条短信。

    【粥很到位。】

    这纯属废话屁话没话找话,而且完全可以在晚上花花回来的时候递上,所以我说了,就是手贱。

    可是我等了快半个小时,手机依然没任何动静。我甚至特意发短信给10086查余额,确认自己没欠费。

    烦躁像从塑料环里吹出来的肥皂泡,一溜溜往上飞,粥锅稀里糊涂地见了底,等反应过来时,我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桶,仿佛稍一磕碰,那肚子里的汤汤水水就得溢出来。

    我决定出去走走,一来消化消化食儿,二来找点儿事情做也就不会分分秒都惦记着那该死的短信了。

    彼时是下午一点四十分,阳光明媚,但没前两天那么晒了,小风吹在身上挺凉爽的,我顺着楼前的马路走了个下坡,就到了一个小公园门口,这地儿以前只有几棵破树,人造湖全年无水,连晨练的老头老太太都不愿意光顾,不过去年市里投资进行了扩建休整,现在是松柏成林,湖水假山交相呼应,俨然成了深受群众喜爱的户外踏青场所。

    正值上班时间,公园里人不多,偶尔小树林边儿的长椅上有几对谈恋爱的,抱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舍难分。我原本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坐坐,奈何每到一处都会在方圆几米内发现鸳鸯,弄得我倒很尴尬,后来一想,得,老子是来运动的,去活动区吧。

    所谓活动区,说白了就是有些活动器械,现在好多规划不错的小区也有这个,什么扭腰的走步的仰卧起坐的等等,公园的更多元化一点,还有秋千和滑梯,我过去的时候,一个包子脸的小家伙正在那儿荡秋千。

    小孩儿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休闲衣裳,颇有海军风。他荡秋千的技术很娴熟,对于我的到来完全无视,一蹬一悠好不自在。

    跟小孩儿搭讪容易被人家爹妈误会成怪叔叔,虽然放眼望去他爹妈好像不在身边儿,但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从阴暗的角落里蹦出来呢。所以我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礼尚往来,也无视对方。

    径自走上踏步的器械,我深吸口气,在鸟语花香中吭哧吭哧大踏步走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反正后背是已经被汗浸透了,T恤粘在身上不大舒服。之前喝的粥倒是消化了大半,这会儿感觉不像水桶了,顶多像个水碗。放缓步子,我准备停下来休息休息,却一眼瞧到小孩儿那秋千要荡到天上去了。

    晕死,你当自己是蜘蛛侠呢?!

    “你别悠那么高,危险!”我大声喊,也顾不上自己像不像怪叔叔了。

    小孩儿在天上往下看我,然后视线随着秋千划了个半圆儿,等第二回到制高点时,才奶声奶气地大声问:“啥——”

    我扶额,这年头没人教育孩子跟大人说话要先有个称呼么,就算你不爱叫叔叔,叫大爷也成啊。

    “我说你别悠那么高,危险!”

    小孩儿这回算是听清了,结果下一句差点儿让我吐血:“没事儿,我心里有数!”

    这他妈什么破孩子啊!

    没等我腹诽完,那头儿居然松开一只手,然后朝我咧嘴:“你看,我单手都行——”

    这回我是彻底喷血了,手忙脚乱从踏步机上下来,走近秋千,瞅准它荡下的时机二话不说攥住一侧链子,小孩儿连同整个秋千因为力的不均衡而大幅度偏转,我趁机单手把人勾了下来。

    小胳膊小腿轻飘飘的,单手抱着都没什么重量。

    但是踢人挺疼。

    “你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我哪敢不从,连忙放下复读机,然后摆出长辈面孔义正言辞道:“刚才那样很危险,你知道不知道!”

    小孩儿摆出三角眼:“多管闲事。”

    他家大人在哪儿呢?在哪儿呢!紧出来让我打一拳!怎么教育的孩子!

    “喂,”小孩儿再一次出声儿,“几点了?”

    我恨得牙根儿痒痒:“叫叔叔。”

    包子脸皱了起来,就跟面没发好似的,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想知道时间的欲望占了上风:“叔叔,几点了?”

    我心满意足地掏出手机,看了下:“三点十分。”

    我这话音还没没落,那头哭声乍起,跟大地惊雷似的。

    我吓了一跳,连忙弯下腰凑近,巨轻声细语地问:“咋了?怎么好好的就哭了?”

    小孩儿不回答,就是个哭,分贝一浪高过一浪,完全是用生命在嚎啕!

    我是真没辙了,急得要疯,最后实在控制不住来了记狮子吼:“你他妈哭屁啊,到底怎么回事儿!”

    包子瞬间安静了,眨巴着眼泪汪汪的心灵窗户怯生生地看着我。

    我放柔语气,努力摆出无害微笑:“老,告诉叔叔,你为什么哭?”

    眼看心灵窗户又要绝提。

    我悟了,立刻调整状态:“到底哭啥,赶紧给老子说!”

    包子把眼泪憋回去,抽抽搭搭出声儿:“我爸让我在这里等他,说两点半过来接我。”

    “两点半?”我又看了下手机,“这都快三点半了。”

    小包子哇一声又哭起来,这回是涕泪横飞。

    我是真受不了这个,尤其是在听完缘由后,越瞅越觉得小孩儿可怜,别是哪个无良的爹特意把孩子扔这儿吧,渴望里不就这么演的么……越想越觉得像这么回事儿,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连忙把小孩儿抱到怀里,一边拿袖子给他擦眼泪,一边哄:“别怕别怕哈,叔叔带你去警察局,让警察叔叔帮你把爸爸找回来。”

    小孩儿趴在我怀里,也不吱声,就一个劲抽搭,小拳头则死死抓着我的T恤,仿佛一撒手我就会变成泡泡飞走似的。

    公园对面就有个派出所,我过马路的时候还在想,原来冯一路也有主动去派出所的一天。

    人生无常啊。

    刚到派出所门前,就瞧见一朵美丽的警花,看样子也是刚从外面回来,见到我立刻微笑迎上来:“你好,有什么事吗?”

    这服务态度可比银行好太多了。

    我一边不着四六地想,一边把包子往怀里又抱了抱:“这孩子是我在对面公园里遇见的,好像和他爸走散了。”

    “这样啊,”警花看了下我,又看了看小孩儿,似乎在审核我话里的真实度,不过这年头毕竟还是好人多,她很快就选择了相信,“那你跟我进来做个笔录吧,讲讲具体情况。”

    警花前面走,我后面连忙跟上。派出所不大,是个二层小楼,走廊一眼就能望到底,警花带我去的办公室在最里面,挨着楼梯。可就在我要迈进办公室的当口,楼梯上下来一个人,原本我也没注意,要知道这楼里的人都穿着警服实在区别不大,但小孩儿注意到了,而且不光注意到,还激动起来,非要从我怀里挣脱,纳闷儿之下我的胳膊一松,小孩儿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窜过去紧紧抱住那人大腿就不撒手了。

    我顺着大腿往上看,却没想到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王八蛋?!”

    与此同时小孩儿也哇一声哭出来,一边哭还一边凄惨叫唤:“呜呜……俞叔……我爸不要我了……”

    俞轻舟见到我也很吃惊,视线在我和包子之间来来回回好几次,问:“你跟刘迪又搅和上了?”

    我跟俞轻舟小一年没联系了,现在他忽然穿着一身民警制服出现在派出所已经够让我消化不良了,再加上一个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名字……刘迪?这什么年代的事儿了?

    “俞哥,”警花看出端倪,“你们认识?”

    “嗯,”俞轻舟点头,“你去忙吧,这里交给我。”

    警花从善如流地走进自己办公室,还很体贴地关上了门。

    “走吧,”俞轻舟转身上楼,“去我办公室。”

    我紧密跟上:“你怎么成民警了,还有我什么时候跟刘迪搅和了?”

    俞轻舟头也不回:“是,你没跟他搅和,你只是抱着他儿子来派出所参观。”

    我张大嘴,脚下也跟着停了,我听见了什么,那包子是刘迪的儿子?!

    “俞叔,”楼梯上方忽然传来奶声奶气地询问,“他为什么叫你王八蛋?”

    下一秒,奶声奶气的余韵被怒吼打散:“冯一路,你能给孩子做点儿正面榜样吗!”

    我缩缩脖子,默默接受批评。

    可私心里还是觉着有些冤,就是爱因斯坦在大街上捡着一孩子他也不可能知道这是自己多年前旧相识的儿子而且去警察局报案还会碰见熟人然后这个熟人还和旧相识的儿子非常熟啊!

    第85章

    俞轻舟的办公室不大;但设施齐全;里面还有个小休息间,说是给夜班儿休息用的。我就搞不懂这都能睡觉了还叫夜班儿?不过小孩儿哭累了;这会儿正好可以在里面睡觉。俞轻舟哄孩子的技术也不是盖的,连拍带哼歌儿;无比专业,直教人叹为观止。

    哄睡了孩子;俞轻舟轻掩上休息室的门,回身往办公桌后一坐;手指有节奏地轻叩桌面:“说吧,怎么回事儿。”

    熟悉的人模狗样,要不是换了一身皮;我还真以为自己穿越回了当年的管教办公室。

    但现在毕竟不比当年;即便心理阴影还在,面儿上我俩绝对是平等的,所以我毫不客气地坐下来,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才悠悠回答:“我在公园儿闲逛,正碰上这孩子哭着找爹,于是就把他带过来了,这不你们说的么,有困难找民警,警民鱼水情。”

    俞轻舟挑挑眉毛,摆明不信:“你一个大老板白天自己逛公园儿?还一碰一个准儿的把刘迪家孩子捡着了?我咋听着像戏文儿呢?”

    我附身过去凑近王八蛋,努力让对方看清我正直的眼睛:“这是孩子不是钱包,你当我乐意捡啊。”

    王八蛋想想,乐了:“倒也是。”

    那表情怎么看着怎么欠扁,就好像我一定绝对百分百不会拾金不昧似的,想都没想,我下意识就嘟囔一句:“去你妈的。”

    我这话说得含糊,声音也很小,可王八蛋耳朵竖得像天线,当下叹口气,装模做样地摇头:“光长岁数不长素质啊……”

    我还能说啥,一个劳改犯一个警察,跟人比素质,摆明先天不足。

    扯完蛋,俞轻舟摸出手机,我甚至不能确定他究竟翻没翻电话本,仿佛是眨个眼的工夫,电话就拨出去了。

    “哪儿呢?”

    我讶异王八蛋的口气,再不济你也要来个“最近咋样啊”的开场白吧,你俩又不是老夫老妻。

    “医院?”明显那头给出的答案在王八蛋勾勒的范围之外,诧异之下眉头也深深皱起来,“你又搞出什么事儿了?”

    这个“又”很值得思索。

    “赶紧摆平过来,你儿子在我这儿呢。”俞轻舟也不跟对方废话,直奔主题,虽然怎么听怎么像绑匪的语气。

    那头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就见俞轻舟的脸色越来越不耐烦,最后以一声“靠”做了结束语。

    什么情况?没来得及等我问,俞轻舟已经起身进了休息室,再出来时,警服换成了便装,怀里还抱着半睡半醒的小孩儿。

    “你这是……”我试图找出最合理的描述,“宅急送?”

    王八蛋显然压着火儿呢,闻言没好气道:“那等会儿麻烦你说服他货到付款。”

    既然换了便装,王八蛋自然也不能再开警车,而是开了辆停在派出所院儿里的马自达,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单位的。我坐在后座,搂孩子的重任自然落到了我的肩上。好在王八蛋的车还算稳当,我努力维持一动不动,倒也让孩子慢慢睡安稳了。

    长舒一口气,我才想起来问:“他怎么在医院?”时隔多年,刘迪这个名字几乎全然陌生,就算在监狱时我也没叫过几次,于是乎这会儿总感觉张不开嘴,索性直接用“他”。

    俞轻舟倒没察觉,估计还沉浸在好端端当班也能沾上麻烦的郁闷里,脚下油门逐渐加速:“还能怎么,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拿酒瓶子把人开瓢了。”

    我愣住,缓了半天才消化。

    这事儿要放十年前,我信,尼玛现在都四张了,还整这个?

    “等等,”我瞅了眼怀里憨憨入睡的娃儿,不可置信道,“他扔下自己儿子不管就为了去开别人的瓢?”

    俞轻舟头也没回,一个轻打方向盘,车稳稳转入辅路:“我也没细问,不过应该不至于。”

    那还有什么其他解释!

    “没准儿是给忘了。”

    “……”

    并不是太远的医院,十来分钟就到了,王八蛋让我带着孩子在车里等,他上去看看情况。我一想医院到处都是病菌,带着小孩儿确实不合适,另外老爸拿酒瓶开人瓢的英姿,也容易毁孩子三观。

    这次时间久了些,久到小孩儿打着哈欠睁开眼睛。没等哈欠收回去,小孩儿就挣扎着爬起来四下张望,眼见车里就我们俩,泪花马上翻涌:“俞叔呢……”

    这还得了,我连忙开口:“俞叔叔进里面找你爸去了,马上就出来。”

    小孩儿的哭跟雷阵雨似的,说收就收,下一秒歪头愣愣地看着挡风玻璃外面的景色:“为啥要到医院里来找爸爸……”

    好么,我还想知道为什么呢。

    亏得王八蛋及时出现在视野,定睛看去,身边还跟着个男人。两个人似乎在交谈着什么,从这个角度很难看清正脸,男人穿着白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腕,因为是休闲款,所以并没有打领带,领口随意开着,一派悠哉。

    待人走近,我才终于看清,然后我惊讶了。那张脸和多年前完全一致,除了发型。我甚至没怎么费力,就将这人和记忆中的刘迪重合了。时间之神似乎把这家伙遗忘了,它让我变得苍老,让王八蛋变得沉默,让花花变得成熟,却没让这人改变一丝一毫,哪怕是眼角来几条鱼尾纹呢。

    车窗是放下来的,于是我在打量刘迪的时候,这家伙也在打量我,直到王八蛋上来发动汽车,不耐烦催促:“上车不?不上我闪人了!”

    “冯一路!”刘迪忽然大叫起来,跟发现新大陆似的,脸色一扫刚才的悠哉,变得细腻红润有光泽。

    我黑线,等着这家伙平静同事酝酿情绪准备来个久别重逢。

    结果这家伙拿手指着我“你你你”了半天,蹦出一句:“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我想拿板砖拍他!

    “以为谁都他妈的跟你一样天山童姥附体啊。”王八蛋没好气地接了句。这个瞬间,对青春的眷恋让我们走到了一起。

    “我操,当着孩子你能别张嘴就他妈他妈的么。”

    “……”

    你俩半斤八两好吧!

    我以为刘迪会坐进副驾驶,哪知道人家拉开车门就跟我挤后座了。小孩儿一见到老爹,刹那涕泪横飞,扑刘迪怀里好一通嚎。刘迪也不摆家长威严,认错的那叫一个诚恳:“别哭别哭了,我的乖儿子,都是爸爸不好,爸爸是真把你给忘了……”

    你这哄还不如不哄呢!

    王八蛋的车再次开起来,我下意识问了句:“回警局?”

    王八蛋用内视镜瞥了眼刘迪,板着脸说:“带这爷俩儿回家。”

    “别介,”刘迪倒抗议了,“送我儿子就行。”

    “你又要干嘛去!”俞轻舟是真怒了。谁见着这么不上心的爹都想上去抽两下。

    “跟你俩一起啊,”刘迪回答得理所当然,“你俩去哪儿我去哪儿,跟冯一路这么多年没见,总得好好叙叙旧吧。”

    直到把孩子送回家,我也没想出来我跟这厮有什么旧好叙。

    但是今天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倒是捋顺了。刘迪,也就是这不靠谱的爹,接儿子从幼儿园回家的路上,心血来潮带着儿子逛公园,结果百无聊带之际接到发小儿电话,人正跟附近喝酒呢。刘迪一想,反正儿子正玩得开心,他离开一下下也没啥关系,于是嘱咐儿子好好玩等爸爸回来之后,大大方方喝酒去了。原本这也没什么,喝个二十分钟,回来接小孩儿,估计小孩儿还乖乖荡秋千了,偏就这么寸,喝着喝着他那发小和另外一个圈子里的朋友呛起来了,呛还不算,后来发展成动手。按刘迪的说法,他那发小就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直接酒瓶子招呼,对方武力不占上风,顷刻血溅当场,但对方的家不是吃素的,这瓶子下去刘迪就知道要出事儿,结果人当机立断,拿个瓶子把自己发小儿也开了。这下两面扯平,既帮受害者出了气,还占了个义薄云天的美名,把那孙子哄得一愣一愣的,发小儿自然也明白刘迪这是帮自己平事儿呢,也就跟着说囫囵话,最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医院,居然也就心平气和友谊如初了。但这么一闹,刘迪就把自己儿子忘了,直到接着俞轻舟的电话。

    喝酒喝得忘了自己儿子,除了禽兽二字,我实在找不出其他评语。

    刘迪的住所在别墅区,一如我多年前想象的一样,独门?( 世间清景是微凉 http://www.xlawen.com/kan/147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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