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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反问,仰头喝酒,十分快哉。
年轻人面朝长街,看着人来人往,两眼无光。
“我本是岳州人士,早年为了治学,独自来到荆州拜了位先生。今年开春的时候,州里给了个贡生的名额。十年寒窗,眼看便有了盼头。可是,可是……”
说到这的年轻人,面容痛苦,已是泣不成声。
老道便安慰他,夜很长,可以慢慢说。
年轻人摇摇头,眼含泪光道:“母亲早逝,父亲独自一人抚养我长大,家中并不宽裕。我要是不选择读书这条路,没准还能多陪陪父亲,让他不必这么辛劳,不会有朝一日,病倒在地里。半个月前,父亲托人写了封家书寄给我,说是想儿子了,让我回去看看。可是,我以要进京赶考为由,回绝了。其实这半个月来,我哪都没去,就在这城内,与一户人家的小姐玩乐。我本以为,功名利禄美人已经唾手可得,很快就能衣锦还乡了。可今天早上,堂兄赶到了荆州城,告诉我,父亲走了……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吴一帆突然疯狂抽打自己,每一个巴掌都打得极为响亮,打到自己满嘴是血也不曾停下。
老道静静的看着他,看了很久也没说话。
直到年轻人两眼一黑,直挺挺的往下倒,这才一掌按住了年轻人的后背,使之得以安然落地。
“人间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读书人就能事事顺遂了?那这天底下,就不该有什么出家人。小子,生老病死无不是天命。你既然拦不住,就别太难过了。来,把剩下的酒喝完,睡一觉,第二天醒来,就什么都忘了。”
“当真?”
年轻人转头看向老道,又看看酒壶,犹豫许久,但还是摇了摇头。
“明早还得往家赶,喝多了醒不来,那就是罪上加罪了。老前辈,多谢你愿意听我说话。”
年轻人起身欲走,人来人往的长街,却突然被一阵浓雾笼罩,什么也看不见了。
年轻人惊诧的回过头,老道正露着满口黄牙,冲他怪笑。
耳旁有狂风呼啸,低头看去,灯火辉煌的荆州城,居然被自己踩在了脚下。
“这是?我在做梦?”
“哈哈哈哈,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你根骨甚好,不妨就在这梦中,做我一世的弟子。吴一帆,快快入梦!”
老道一指点在年轻人的眉心之上,与此同时,遁光急坠而下,来到了一座破庙外。
此刻,庙中那个名为刘蒿的孩子,正将一把通体璀璨的长剑,收入手中。
“师兄,你用山河烤田鼠,好大的手笔啊!”
孩子连连摇头,满脸的心疼。
陈先生拍着肚子大笑道:“蒙尘百年,可不得拿点油洗洗,开开光啊?师弟醒得正是时候,要不然,师兄可就让人吓得不敢出门喽。”
陈先生望向庙门外,一个坡脚老道正带着新收的弟子,一瘸一拐而来。
四周的村民们,看了老道一眼,便纷纷倒地不醒人事了。
陈先生啧啧称奇,远远便俯首作揖道:“晚辈陈自在,见过梦主大人。”
“梦主是谁?”
老道眉头一挑,停下了脚步。随即轻轻一跺脚,屹立百年的土地庙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