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部分阅读
激动，他微微转头，将视线移到一边，身后背着的棺材颤了几下，似乎在诉说着什么。“我妻子也还有救么？”
“早就听闻你夫妻二人相爱至深，”沙利亚说到，“如果你放心让我教为你医治，我们定会尽力！”
“哼！别不是骗人的吧！”慕容追风提高了嗓子。
又传来一阵妖媚的娇笑。
“这沙利亚想干嘛？我怎不知红衣教有如此好心？”可人在我耳边嘀咕着。
“嘘——”冰翎摇了摇头。
“来人，将那个瘸子抬进来。”沙利亚对着楼外喊了一声。
慕容追风转身看着门外，只见两个红衣戈尔抬着一个人就踏进了大门，似乎都是准备好的。
“这是前几日我们遇到的一个村名，半人半尸的，现在他的情况已经好多了。”沙利亚看着慕容追风，“怎样？”
“西域当真有此奇药？”慕容追风半信半疑。
“实话跟追风大侠说吧，恢复的情况要看所中尸毒的深浅。”沙利亚低眼看了看那个一动也不动的瘸子，“这个村民之前的肤色跟你一样，青黑青黑的，现在已经接近正常人了。正好，我们刚刚抓到了一个因为尸毒而发疯的，”她转眼看着那个神策头领，指着他说，“中的尸毒比较浅，现在只是神志不清，外表还无变化！只要我大圣教的一粒圣药，他便能恢复成常人！也正好给追风大侠见识一下！”
沙利亚说完，微微扬了扬手，给旁边的戈尔递了个眼色。
那个刚被揍的虚脱的神策头领还来不及攒力反抗，便被那戈尔捏开了嘴，灌进去了一粒药丸。那神策头领那肯如此乖乖就范，死命的咳嗽着想吐出来，戈尔又要往那神策头领背上锤去，想让药丸顺利的咽下去，还没下的去拳头，沙利亚开口了，“给他弄杯水来！”
“是——”戈尔恭敬的退了下去。
沙利亚在那人身上点了一番，不知道是戳到了什么||穴道，他便不再反抗。没等戈尔端水进来，那神策头领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恭敬的在沙利亚面前跪下，“多谢主教救命之恩！”
那人话语间的气息没有丝毫的起伏，显得僵硬了些。沙利亚正准备搀他起来，那端水进来的戈尔急忙拦下，“主教！我来便可以了！”
沙利亚看着慕容追风，“怎样！”
慕容追风不说话，扭着脖子看着背上的棺材。
沙利亚轻笑了一声，又回到了她的主座之上。她笑着对那戈尔挥了挥手，“带他下去休息吧。”
说完，戈尔便搀扶着那个似乎是被治好的神策头领，退出了大门。
良久，沙利亚似乎看出了慕容追风所踌躇的事情。“追风大侠，我知道，这洛河一域，尸人还未除尽，你不安心。你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可长时间抵御尸毒，但是你的夫人……”
“我不会离开婉清半步！”
“哼哼——”沙利亚似笑非笑，“你们让我想起了我的一个姐妹——”
慕容追风伸手安抚着背后颤动的棺材，轻声说到，“我在这呢——我在这……别怕……”
沙利亚摆了摆手，示意将那个瘸子抬出去。
“我有个姐妹叫飞雪，她的情郎是个朝廷的将军。朝廷见不得我大圣教如此揽得民心，想将我大圣教从中原除去。派来剿我大圣教的便是我那好姐妹飞雪的情郎。飞雪为了她的情郎，竟然背叛了我大圣教！以前我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沙利亚像是在自言自语，慕容追风轻抚着背后的棺材，似乎也没有听进她的声音。
厅堂之中的二人都不再说话，也许是在等着什么——沙利亚在等着慕容追风的答复，而慕容追风也许在想着一些取舍……我们蹲伏在屋檐的窗边，看着慕容追风的身影，没想到这红衣教的人是如此的颠倒黑白、蛊惑人心。我们怕追风大侠会为了救妻子而走入邪道，手中都为慕容追风捏了一把汗。
“别骗我了——”
许久，慕容追风开口了，他接着说，“我闯荡江湖这么久，没有中尸毒之前就听说过红衣教的邪魔歪道——你不用在我面前做样子——”
我们仨心里都松了口气。
“你还不相信么？”沙利亚似乎有些失望。
慕容追风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追风大侠，等等！”沙利亚喊住了他。
慕容追风没有停下步子。
“我们能救你的妻子！”沙利亚站起身说到。
慕容追风刚跨出门的步子，停了下来。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似乎不想再听那女人娇媚的声音，继续往外走去。
“如果追风大侠想好了，可去枫华谷找我。近日我会回我大圣教在枫华谷的圣坛荻花宫，我在那里等着你——”
慕容追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此时天已泛白。我知道，沙利亚是看上了慕容追风高深的内力，如果能将其控制为自己所用，那便再好不过了。但是她又没有做够的能力让慕容追风轻易俯首，便以救治她的夫人来诱他就范。如果慕容追风完全尸化，那……
枫华谷荻花宫么……红衣教的秘密总坛。
正想着，只见冰翎边比划着，边轻声说，现在各处的守卫怕是还在，再过一会，路口的守卫就要轮换了，到时再悄悄离开。
弧矢与天狼（八）悔无心
天色渐渐泛白，山谷之中缓缓腾起一团雾气，这也就到了红衣守卫交接轮换的时辰。
我们小心的沿着原路返回，经过赎罪林时，冰翎停下了步子。我顺着他的视线向林中望去，只见那些被押送至此的神策士兵已与尸人无异。之前那个被抬进红衣圣殿厅堂的瘸子，也被弃在林中一角。
可人明显是被那令人诧异的对峙惊到了。
几十个布衣褴褛的、明显是赎罪林的老尸人，竟围护着那个瘸子，呵斥着那些刚刚尸化不久、穿着盔甲的神策尸人。
“除了慕容追风，还真存在其他有意识的尸人……”
可人在一边说着，似乎觉得自己不应该发出声响，便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走吧……”冰翎的声音将我们的视线都拉了回来。
我以为他会去救那个瘸子，没想到他却露出了些许无奈。我想着，也许不趁着这薄雾下山，怕是我们都得困在这里了。
可人倒是不露怯色，手中握着的碎云斩已颤出丝丝清脆的声响。
就在此时，一些个神策尸人似乎是听到了我们的动静，踉跄着就向我们走来。
“快走！”冰翎毫不含糊，拉起可人便往南边的飞仙山奔去。
“冰翎这小子……”我愣笑了一下，怕是可人待会会甩他两个巴掌了。
如来时一样，我们踏着隐月线越过了升仙谷，安全的到了飞仙山山顶。太阳一出，山间的雾气便渐渐消散了。我们俯瞰着谷中，没有看见慕容追风的身影。冰翎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举动冒犯了可人坛主，他后退了几步，抱拳道，“方才属下多有冒犯，请坛主恕罪！”
可人看了看我，耸着肩无奈的笑了笑。
“你有孤身涉险刺杀沙利亚之心，为何刚才不救那个人？”
可人的话似乎问住了眼前的冰翎。
“赎罪林西边，也有一片阴森的林子，叫天罚林，数月之前，我就是在那碰见了那个瘸子。即使全身的骨头都被戈尔打断了，他还是被囚禁在了筐笼之中，任红衣阿里曼宰割试药。
他叫洛奇飞，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商人。我见到他时，他残留的意识除了复仇，杀尽红衣之人，剩下的便是对妻儿弟兄的思念。天宝三年的正月初七，他一直念叨着这个日子，就在这天，红衣教的教徒将他一家三口、四个兄弟、几十乡里邻居掳来这红衣分坛的天罚林，年幼的儿子被红衣教徒荣三姑掷于火中烧死，第二天，他们六人想逃出这天罚林，不想败露，他的四个兄弟个个都被红衣恶徒斩去双腿，七日之内相继死去。妻子中了尸毒，神智不清，正月十三已成毒尸。他应了妻子之愿，了结了已成毒尸的妻子的性命。红衣司事罗镜儿得知后，将他背脊手脚全部打断，还将尸毒浇洒在创口之上。”
说到此处，冰翎的语气已有些愤恨，紧握着拳头，只恨不能一手将这红衣教从中原除尽。
他停顿了片刻，接着说到，“正好那些时候，不时的有神策来滋扰这分坛，我便趁乱杀掉了这红衣分坛的一些司事，以告慰无辜村民的在天之灵。刚才那赎罪林中，围护住洛奇飞的，便是他的那些已成尸人的乡里邻居……按照常理，洛奇飞早应该因为尸毒毒发而成尸人了，不知沙利亚又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上山容易下山难，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不算陡峭的小道，从飞仙山山顶就着轻功俯冲下来。山上的雾气已几近消散，这山下的江津村，却依旧笼罩在纱雾之中，只能辨别出数丈之内的草木。
“这雾有毒……”冰翎从腰间抽出一条纱巾，扯成三段，递送过来，“这上边浸了能抵御这毒雾的药汁。”
“果真有葫芦跟金创草的味道！”可人用纱巾捂住鼻子笑道。
这跟我的吸星散功效差不多，都能滤除掉这雾中的毒素。我们三人在雾中徒步前行，没有迷失方向，只是在这飘渺的雾气中行走的着实缓慢了些，想之前使着轻功踏跃过这里只不过耗了一炷香的功夫，可返回时，等看见江津村的那高木栅栏，雾已经被升起的太阳驱散的差不多了。
一宿没睡，加上翻山越岭，天亮之前倒没觉得什么，现在阳光一照，竟突然疲惫起来。我们踏着轻功，三两下便到了鲍穆侠家门口的大树下。屋门开着，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冰翎察觉到了什么，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可人跟我对视了一下，便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准备一起进屋。没等我们迈出第二步，冰翎就出来了。
他摇了摇头，“没人。”
“昨晚鲍穆侠好像说过，今天他们要离开这里，会不会走了。”可人思索着。
“走，去村门口看看。”我说。
正要转身去村口，我突然发现树下拴着的马儿少了一匹，“可人，你的马呢！”
她被我提醒了一下，这才发现坐骑不见了，“我记得栓的好好的啊！”
冰翎走到树下，弯下身去，似乎发现了什么，“这有个包袱！”
“看起来眼熟！”可人怒道，“我的这个小包袱一直挂在马上的啊！该死的谁偷了我的马！”
冰翎似乎无法理解身为七星之一的开阳坛主会如此暴躁，轻声道，“坛主看看包里有没有少了什么东西。”
可人看了我一眼，然后迅速的埋头捣鼓起那个包袱。这一点也不像她在盟中的处事风格。我默叹着气走到她身边，她也只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还像个孩子，明明都是这么大的人了。
“没少什么，银两针囊小药罐都在。”她松了口气，“看来只是对马感兴趣。”
“那为什么不把我的一起牵走？”我问。
她沉默了一会，“肯定是个脑袋有问题的小贼……”
冰翎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又回到了屋里。出来时，他手中拿捏着一张纸，如果我猜的不错，那应该是一封留书。
我伸出手，示意冰翎先给我看。可人却一把夺了过去，扭头朝我做了个鬼脸。
我所料不错，这是鲍穆侠的手书。
“二位姑娘，在下得去一趟玉门关，路途遥远，时间紧迫，无奈之下，便出此下策，先借马一匹。屋内有些银两，女侠大可自取，算是在下借马的押金。鲍穆侠。”
字迹潦草，倒也能够辨认。墨迹已经干透，看来，这鲍穆侠已经离开多时了。
“冰翎，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沙利亚是不是也准备启程去玉门关？”我问。
他点点头，“大概是因为陆危楼重返中原。不仅仅是沙利亚这洛道分坛，其他分坛也会前往。”
“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计划……”可人叹息道，“那之前我们偷听到的，沙利亚会先回枫华谷秘密总坛是怎么回事？”
“我只知道那个总坛叫荻花宫……”冰翎似乎有些懊恼，“这些年来，我也去过枫华谷数次，连入口都没探查到。分坛的人对那个荻花宫也是避而不谈，最多的传言便是能够出入枫华谷总坛的就那么几个人，其他人只许进，不得出……”
我踱步到树旁的石块边坐下，“可人，司空是不是去了枫华谷？”
“嗯，按照谢渊的说法，枫华谷有天一教的秘密据点，让司空前去探查。”可人回道。
冰翎似乎有些不适应，他锁了锁眉头，随即松开，“司空大人也出盟了吗？”
我知道他是不习惯可人直呼盟主的姓名，“是，谢盟主这次共派出四人出盟。”
“出了何事竟如此劳师动众？”冰翎问到。
我的一句‘谢盟主’似乎让冰翎习惯了我跟可人之间的对话。
“我听得出谢盟主的意思，就是江湖武林就要翻天了。”可人将那纸留书揉成一团，扔给我，有气无力的说到，“不然也不会让我等四星出盟。”
我小心的将那团纸摊开，折叠起来塞到马背上的一个小木匣子里，这可是借据，以后若是再见到鲍穆侠，也好有个凭证。
“那盟中实力空虚该如何是好！？”冰翎有些着急。
“别激动，少侠！”可人的语气，让她显得有些不像个坛主的样子。
“江湖又该动荡不安了。”我站起身无奈的笑了笑，“我的包袱在屋里，里边还有些干粮，先填饱肚子再说。”
“我去拿！”可人说罢，便将碎云斩丢给我，奔向屋子，似乎早就饿了。
冰翎看着我，一脸的神情，都透着这个疑问——这人真的是我大浩气盟的开阳坛主吗？
当然是那个开阳坛主、剑圣的徒弟可人了，我朝他笑了笑，“放心，盟内的事务，盟主自会安排。”
弧矢与天狼（九）悔无心
鲍穆侠一走，这江津村中只剩下我等三人。
南屏山往北绵延了百千里，江津村依山坐落，依的便是这南屏山。升仙谷往北的红衣分坛圣殿，也是循着山势而建。我们三人围坐在桌旁，就着清水酒吃着干粮，冰翎则边吃边给我们说着这洛道红衣分坛之事。
冰翎说，慕容追风肯定又是回李渡城去了。被尸毒所侵，身体便会惧怕太阳，加上李渡城那已无活人，也就不用担心自身的尸毒传给别人。跟鲍穆侠所说的一样，冰翎口中的李渡城也是一座阴森的死城。
“江津村的南边，沿着洛河有片林子，当地的村名称之为桉林，当然，现在只剩下焦木枯枝了。穿过桉林，过了洛河往东，便是长守村。出长守村往东，有条宽敞的大道，顺着道儿走到尽头，就是李渡城的城楼了。以前李渡城的繁华，如鲍穆侠所说，活脱脱的一个小长安城。如今，那里尸横遍野，腐气熏天，阴风颤人。”
“慕容追风有个儿子，已被尸毒完全侵蚀，”冰翎说到，“因为尸化前武功高强，尸化后的功力更是可怖。天一教研制出了他，将他交给了那些叛军操控。叛军如获至宝，称他为无常鬼。追风大侠不忍对他儿子下手，却又狠下心，托我将他儿子从地狱中解脱出来……”
“但是李渡城中，尸毒却对一个人无效……就是昨晚你们看到的那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女娃，何邪。而她的家人邻居的身体，似乎也对这尸毒有所抵御，他们没有武功，虽染尸毒，却有正常人的意识。他们一行数人，在李渡城中一处破烂的大院之中安下身，过着半人半尸的日子。何邪的爹有次外出，被慕容追风当成尸人杀死了。”
“我拗不过追风大侠，他不相信还有人跟他一样。为了不让尸毒扩散，他铁了心要屠尽所有染毒之人。我偷偷的安顿好那些人，告诉了他们防着点那个背着棺材的彪汉。李渡城遍布的腐气，将他们的气味掩住，也算是救了那些人一命。可是，虽然留有正常人的意识，但是他们身体已经与尸人无别，虚弱老化的相当快，所食之物竟也唯腐不快。每隔几天，我都会给他们带去一些新鲜的食物给何邪，何邪却依旧被哄着蒙在鼓里，不知尸人是何物，只是以为大家在跟她开玩笑。何邪的娘亲自知时日无多，让何邪一直待在这不是办法。”
“鲍穆侠说，是慕容追风将何邪送到这江津村的。”可人说。
“嗯，是的，何邪的娘亲悄悄离开了李渡城，被我碰到，跟我说明之后，我便带她去找何弃我的尸身，就是她相公。她将何邪托付于我后，便也随着他相公走了。我将他们二人安葬在了李渡城外的山丘上……回到李渡城我才知道，何邪几日不见她的娘亲，便出城去寻了。”
“后来呢？”我问。
冰翎叹了口气，顿了顿接着说，“那时候，长守村的大部分村民都四散逃亡去了，留下来的几个会武功的，配合着慕容追风，在村外筑起了泥块矮墙，防止有尸人从李渡城跑出来。他们发现何邪时，她已经饿的晕乎乎的了。何邪在长守村的几日，一直嚷着要寻娘亲。长守村是尸人离开李渡城的必经之路，何邪一个孩子在那也是碍手碍脚，也不安全，追风大侠就带着她到了江津村……”
“现在这孩子又被鲍穆侠带走了……”可人的声音中有些怜悯，定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现在拿李渡城中还有像何弃我一样的人吗？”我问。
“应该是没有了。”冰翎又是叹了口气，“那里现在就是一座死城，除了躲藏起来的尸人，染了尸毒的狼熊，怕是再也没有其他活物了。”
“……”
折腾了一宿，不免有些困意，看得出来，他们二人已经有些乏了。鲍穆侠的家中堆满了竹篾筛子，一层层的，全是晒干的药草，靠在墙边的两卷席褥倒是让我眼前一亮。
“我们先休息几个时辰，然后再做打算。”我说。
“冰翎，你是回浩气盟还是跟我们一起上路？”可人扭头问一旁的冰翎。
“这……”
对我来说，这确实是个问题。冰翎如果回盟，那我们北上的路上就会缺少红衣教的情报。如果冰翎跟我们一起，那盟中又不会得到完善的情报。
“我得先回浩气盟，”冰翎接着说到，“盟中的情报网络虽然不缺我这一路，为以防万一，我还是先回去复命的好。”他环顾屋内，也发现了那两卷席褥。二话不说，他走过去，将席褥散开摊在地上，“你们在里屋休息，我去门口坐着就行！养足体力之后我们一起出发！”
看得出来，他对可人是毕恭毕敬的。
“等等……”我喊住他，从腰间掏出一个药囊，“刚才纱巾上的药效该过了吧。这是金创草、茯苓跟葫芦制成的吸星散，能抵御掉外边雾的毒素。”
“……多谢！”说完，他退出屋外，将门轻轻带上。
可人见关门的吱嘎声没有了，一下就躺倒在那席褥上，“我们不用吃解药么？”她见我收起药囊，问到。
“在这屋子里，不吃也无妨。筛里的那些药，不是茯苓就是金创草，屋里尽是药味，还怕那迷幻小毒！”
可人打了个哈欠，“那可以安心睡会了！”
“赶紧睡吧，待会还得赶路！”
我走到桌边，将包袱整理好，突然想到了鲍穆侠的留书。哼！拿着欠条等他还马，不如看看这屋中有啥值钱的，先垫上！筛子里的草药不可能一下都带走，不过随便抓一些，还是有地方放的！茯苓，车前草，草木灰，晒干的熟菱角，等等！竟然还有虫草！
“可人，拿个布袋给我！我要……”我扭头瞄了她一眼，这丫头，这么快就睡着了！我笑着摇摇头，马背上应该有，还是自己动手去拿吧！
我轻轻拉开门，却还是发出了些吱嘎声，没吵醒可人，却是惊动了门外的冰翎。
“……无心前辈——有什么事吗？”他揉着眼睛慌张的站起身来。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称呼我，前辈？！我忍住了一肚子的笑意从他身边走过，“我到马背上拿个布袋。”
“噢……”
我翻到布袋准备进屋抓那些药草，走到门口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他说到，“以后别喊我前辈，听起来好像七老八十了都……”
“那——”
“哎，对了，你跟我说说枫华谷的红衣总圣坛的大概方位，我想我跟可人应该会先去那走一趟！”我打断了他的话。
“……”冰翎挠了挠脖颈，“也是在一个山谷之中，依山而建，我虽然数次以戈尔的身份去枫华谷办事，却不曾亲眼看到那荻花宫的样貌，只是听说荻花宫周围常年弥漫着雾气。”
“这样啊……”
“不过，神策军似乎是查到了那个总坛荻花宫的位置，近来几日教内众人都被要求要小心行事！”冰翎接着说。
“那就好办了，神策可没有红衣教那么难找！”我心中默念了几遍神策神策，“好了，你也休息会吧。”
关门的时候，虽然轻手轻脚，却依旧发出了几响吱嘎声。
布袋不大，几斤药草还是装的下的。墙边不高的竹柜上放着一摞油纸，正好可以用来打包不同的药草。茯苓、金创草、车前草、藿香、虫草、大黄……每种来上几钱——这鲍穆侠还真是个大夫，这简直是个小药房啊！
我突然想到了那年在万花谷碰到的一行大师的机甲阿甘，真是后悔，没有问他要一个储物的小机甲。
打包完毕，看着那鼓鼓的布袋，腾升起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不过，竟然会莫名其妙的想起僧一行，还真是……不知方宇轩有没有去绝情谷，去会会他的方碧玲。
真是的！我竟然还想着那家伙！我死命的摇晃了一会脑袋，拨浪鼓似的，停下来的时候，感觉屋子要塌似的……哎！我撑住脑袋，在桌旁坐下。
方宇轩就是方宇轩，能请的动僧一行前辈的，也只有他了。一行前辈在我第一次见到方宇轩那年，就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了，外人甚至玄宗都以为他圆寂辞世，还给了他大慧禅师的谥号。想到此，我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回想起昨夜夜空中的狼星。
一行前辈观测天象所写的那本开元大衍历中，提到过一件事。方宇轩建立万花谷那年，我前往道贺，在谷中看到了这本书。弧矢九星所指之狼星的位置与以前不一样。难道几十年前，在雪谷中，那个老头的卜卦，应验了？不过贪狼是贪狼，狼星是狼星，应该不会这么巧……
我看着已经熟睡的可人，想到的，却是天枢——谢渊。
弧矢与天狼（十）可人
打包草药时油纸的沙沙声停下了，看来无心姐似乎已经捣鼓好了。周围也应该没什么危险，我感觉到屋外冰翎身体中透散出的内力渐渐消退了，气息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似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我闭着眼睛，但是窗外的光亮还是如此刺眼，我翻了个身，背过光侧躺在了竹席上。
这莫名其妙的一夜，折腾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冰翎，哼——
我缓缓舒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形。不过，这似乎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无心师姐前往万花谷道贺，回来之后，便没有再出过雪谷，一心陪我练剑闭关。那时江湖上还没有浩气盟一说，不过，我却从无心口中知道了这个酝酿之中的计划。参与浩气盟建立的，除了当年围剿恶人谷失利的八大派、隐于雪谷之中操控江湖势力平衡的武林盟主唐简，还有游走在八大派之间的玄天鬼谋——九天之一的罗宇。
八年时间，剑圣师父所传的剑术我也全部练熟，《九天兵鉴》中《武典》共有十五章，其中《伤》、《破》、《王》、《雁》、《灭》、《铎》、《战》、《成》、《卫》、《极》、《平》、《比》、《虚》十三章皆为师父所有，《罚》与《庆》两章在其他九天成员手中。而我所学的《武典》篇章，也是师父修正过的，招式之间更为连贯，也更加难以被对手拆招。内功心法也修炼的炉火纯青，只是，八年来外表没怎么变化的我，依旧不谙世事。
师父有四个徒弟，只有我专修剑术，熟读《武典》。无心姐的针法造诣却在她的剑术之上，用师父的话说，就是‘《天论》中的《医》之章挺适合你的’。《天论》，共有六章，《数》、《玄》、《地》、《医》、《杂》、《史》，《医》之章中的点||穴之法被无心师姐用到了剑术之中，配合冰魄银针，常常制对手于无形之中。不工师兄出身藏剑山庄，天生就是块耍剑的料，他把师父所传的剑术与藏剑叶家的心法相融合，所释剑气在我之上。小胡子师兄，因出身少林，只学棍法，师父拗不过他，便指导他将剑法形于少林棍之中，配合洗髓易经少林心法的互融，遇强则强。
五年前浩气盟成立，江湖中终于出现了一个对抗恶人谷的势力，而我长达八年的闭关也正好结束。没有任何悬念的，我就到了浩气盟，成为了浩气盟建立之初的战力。因为雪谷中一个老头的预言，我也成了压制贪狼的不二人选。不过，当初盟中之人只是把我当成是剑圣差来的一个送信的，谢渊碍于剑圣之面才将我留在盟中。
但是那些目光肤浅之人，之后就认识到了他们的错误。
三年前，王遗风率恶人谷大军，奇袭浩气落雁峰总坛，想一鼓作气将浩气盟从江湖中抹去。谢渊将计就计，令落雁峰各坛各堂浩气义士暗中撤离，于百草药庐、龙隐山下潜伏待命，等将王遗风一行数十人诱至总坛浩气厅，再围而歼之。
但毕竟是十大恶人齐集，没有人能够从武功上压制住他们，即便围住了，也是无用。
江湖传言中一怒屠尽自贡城的王遗风，红尘一脉的传人，我只是听师父说起过他的样貌。那日一见，王遗风着实飘逸，一肩黑发、一袭白衣，周遭气场尽显其人中龙凤的地位。师父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在名剑大会上，那时他还是个书墨意浓的公子，他的红尘一脉单传之武学，是以己之心静，操对手之心智，招式游走无形，潇洒无拘。落雁峰之上，只有谢渊能与之抗衡。
十恶中的其他九人，同样不可小觑。废去七秀高绛婷双手、一把刻刀杀出万花谷的‘素手清颜’康雪烛，修炼《断情典》走火入魔的明教圣女、陆危楼养女米丽古丽，行医只为弄人的‘阎王帖’肖药儿，判出少林的‘大光明僧’澄睿陈和尚，身兼恶人谷情报与暗杀总管的‘不灭’烟，囚禁了丐帮第一代帮主尹天赐的‘恶丐’沈眠风，‘黑鸭’陶寒亭，盗一毁千的‘妙手空空’柳公子，力士‘乾坤锤’忽而默。
一时之间，落雁峰顶惨叫恸天。
我一点都不奇怪。浩气盟中，当然也不乏贪名势利之人。王遗风，这么多人将他团团围住，还杀不死他？他们抱的便是这种心态，今日杀死王遗风，明天便可扬名江湖、震撼武林。可王遗风不是普通人，也不是一个普通的高手，江湖人的口中，他是一夜屠尽自贡城七万百姓的恶魔，这些人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落雁峰便不再有声音传出。围住王遗风的浩气守卫，颤抖着双腿踩着同伴的尸体，无奈的向四周退去。这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战，一瞬间，笼罩在落雁峰的寂静，就变成了恐惧。
谢渊此时肯定会站出来阻止这不必要的伤亡，其余恶人倒也识相，见谢渊一招枪挑断魂立在了王遗风面前，便腾出空地，让他们有地方施展拳脚。谢渊是天策府出身，兵器是八尺长枪。他二人一交手，周围便翻腾起飞叶尘沙。龙穿入云裂长空，枪划九天势破风，浅水亦有龙低吟，龙牙出时天下红，谢渊的一招一式，尽露天策府武学之刚劲。而王遗风轻挥玉笛，身姿轻盈，不曾握剑，见招拆招之间却剑气凌厉。转眼间，他二人就已互拆百招，且都是不露败相。或许这地方还是略显窄小了些，王遗风一甩轻功，轻踏了几下，便立在了十几丈之外的大禹鼎上，谢渊虽着天策盔甲，却也是一腾而起，一枪就刺到了王遗风跟前。
这时，留在落雁峰正气厅前的，不知为何只剩下八大恶人，还有几个贴身的护卫，周遭的浩气守卫胆子又大了起来，盯紧王遗风的视线，转到了这些看似喽啰的人身上。可是不等浩气守卫出手，八恶中的一个胖子便冲了过来，随他而来的，还有他手中的一双锤子！
几个刚入盟不久的守卫，早就被那双锤的杀气震慑的挪不开腿了，眼见那大锤就要落在他们头顶，忽然一个身影闪了过去，那手执双锤的胖子也是一惊，将锤子重重的砸在了跟前，才停住了自己的步子。
这胖子便是‘乾坤锤’忽而默了。而救下那几个守卫的，便是来自霸刀山庄的月弄痕——位居七星之一的摇光坛坛主。其他恶人见状，也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朝人群冲来。翟季真不愧是军师，时刻权衡着形势的变化，他朝着周身的浩气守卫大喝一声“你们退后”，便跃到了恶人跟前，与他们对峙起来。
翟季真位居天玑，立在他左右的，是其余四星——天权张桎辕、玉衡司空仲平、天璇影、摇光月弄痕。那时浩气盟只有六星，我还不曾有开阳之名。谢烟客、陶杰与周峰也在旁边，紧盯着眼前的恶人。我则被推挤到了一边，俨然是个累赘的角儿。
翟季真的所使的是长歌门的武学套路，执扇。张桎辕与纯阳宫颇有渊源，武学上得吕洞宾指点，紫霞心法的内功吐纳炉火纯青。司空仲平与月弄痕已冲在前边，一人使棒，一人挥舞双刀，生生的挡下了忽而默抡起的那三百斤巨锤。
双方局势的优劣，取决于各自拥有高手的人数。很明显，浩气处于下风。眼前的仅有八大恶人，不灭烟不知去向。谢烟客、陶杰与周峰合三人之力，才勉强跟得上柳公子的节奏。张桎辕与翟季真，二人各自为战，牵制着陶寒亭、肖药儿、康雪烛与米丽古丽。也许是同出丐帮，司空仲平与沈眠风所使招式相差无几，天下无狗笑醉狂震出的气劲，刮在身上，竟如同纯阳宫的那招人剑合一，让人感到深深的肉疼！月弄痕的双刀，对忽而默的双锤，陈和尚念着阿弥陀佛，时不时杵着棍子往月弄痕背后招呼。
双方对拆数百近千招，混战了半个时辰，浩气盟这边因高手人数造成的劣势也变得愈发严重。最吃力的便是月弄痕这边，忽而默的那三百斤重锤已将她周遭的地面石板砸的碎裂不堪了，陈和尚的棍子也挥舞的有模有样。
我想着，要是此时无心师姐不在烟雨居，那该多好，随便扎那些人几针，便能挽回些许劣势。突然，陈和尚使出了一招捕风捉影，月弄痕不备，后退了两步便仰倒在地。忽而默当然不会在此时闲下他的锤子，浪费这么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沈眠风虽与司空仲平单挑，但此时似乎是无心恋战。见月弄痕倒地，他竟一个凌霄揽胜闪到一边，摆脱了司空仲平的纠缠，向忽而默冲来。
三对一，这可不妙！
我的长剑碎云斩，先于沈眠风，挡到了忽而默的双锤之下。沈眠风见状，脸上竟露出一丝解脱的笑意，这却让他露出了破绽，司空仲平在他的背脊上便是一棒，将他击飞到数丈之外。
月弄痕愣了一下，这时候哪有功夫道谢救命之恩，她随即起身，盯住了我背后的陈和尚。
这是我出关后的第一次生死对战，为月弄痕挡下忽而默的那致命一击，我已运足了八成功力，却还是手心发麻。我虽知道那双锤的实力，却不想如此厉害。忽而默也果真是有深厚的江湖阅历，那可是能将月弄痕一击必杀的一招，锤竟被我挡了下来。他后退了几步，似乎觉得很是没有面子。我知道，此时，月弄痕已经不是他的目标了。
《武典》之中的《虚》之章，正有对付忽而默的法子。其实也简单，那便是四两拨千斤。忽而默的双锤有三百斤，挥动之时，除了损耗自身的内力，还会对自身造成内伤，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兵器。我所要做的，就是让他伤不到我，待他自损。
浩气盟中除了七星卫、守卫、从各路招募而来的各色帮派帮众，还有来自各大派的高手，看首领对战，一些人心中也腾升起热血，摩拳擦掌。而那些个十恶亲卫似乎也正有此意，跃跃欲试，想在这落雁峰有所斩获！
如果说落雁峰成了战场，倒不如说这已经成了名剑大会的擂台。
这便是日后震彻武林的‘七星战十恶’。
忽而默与我对战三个( 剑网三外史 http://www.xlawen.com/kan/3227/ )
“早就听闻你夫妻二人相爱至深，”沙利亚说到，“如果你放心让我教为你医治，我们定会尽力！”
“哼！别不是骗人的吧！”慕容追风提高了嗓子。
又传来一阵妖媚的娇笑。
“这沙利亚想干嘛？我怎不知红衣教有如此好心？”可人在我耳边嘀咕着。
“嘘——”冰翎摇了摇头。
“来人，将那个瘸子抬进来。”沙利亚对着楼外喊了一声。
慕容追风转身看着门外，只见两个红衣戈尔抬着一个人就踏进了大门，似乎都是准备好的。
“这是前几日我们遇到的一个村名，半人半尸的，现在他的情况已经好多了。”沙利亚看着慕容追风，“怎样？”
“西域当真有此奇药？”慕容追风半信半疑。
“实话跟追风大侠说吧，恢复的情况要看所中尸毒的深浅。”沙利亚低眼看了看那个一动也不动的瘸子，“这个村民之前的肤色跟你一样，青黑青黑的，现在已经接近正常人了。正好，我们刚刚抓到了一个因为尸毒而发疯的，”她转眼看着那个神策头领，指着他说，“中的尸毒比较浅，现在只是神志不清，外表还无变化！只要我大圣教的一粒圣药，他便能恢复成常人！也正好给追风大侠见识一下！”
沙利亚说完，微微扬了扬手，给旁边的戈尔递了个眼色。
那个刚被揍的虚脱的神策头领还来不及攒力反抗，便被那戈尔捏开了嘴，灌进去了一粒药丸。那神策头领那肯如此乖乖就范，死命的咳嗽着想吐出来，戈尔又要往那神策头领背上锤去，想让药丸顺利的咽下去，还没下的去拳头，沙利亚开口了，“给他弄杯水来！”
“是——”戈尔恭敬的退了下去。
沙利亚在那人身上点了一番，不知道是戳到了什么||穴道，他便不再反抗。没等戈尔端水进来，那神策头领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恭敬的在沙利亚面前跪下，“多谢主教救命之恩！”
那人话语间的气息没有丝毫的起伏，显得僵硬了些。沙利亚正准备搀他起来，那端水进来的戈尔急忙拦下，“主教！我来便可以了！”
沙利亚看着慕容追风，“怎样！”
慕容追风不说话，扭着脖子看着背上的棺材。
沙利亚轻笑了一声，又回到了她的主座之上。她笑着对那戈尔挥了挥手，“带他下去休息吧。”
说完，戈尔便搀扶着那个似乎是被治好的神策头领，退出了大门。
良久，沙利亚似乎看出了慕容追风所踌躇的事情。“追风大侠，我知道，这洛河一域，尸人还未除尽，你不安心。你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可长时间抵御尸毒，但是你的夫人……”
“我不会离开婉清半步！”
“哼哼——”沙利亚似笑非笑，“你们让我想起了我的一个姐妹——”
慕容追风伸手安抚着背后颤动的棺材，轻声说到，“我在这呢——我在这……别怕……”
沙利亚摆了摆手，示意将那个瘸子抬出去。
“我有个姐妹叫飞雪，她的情郎是个朝廷的将军。朝廷见不得我大圣教如此揽得民心，想将我大圣教从中原除去。派来剿我大圣教的便是我那好姐妹飞雪的情郎。飞雪为了她的情郎，竟然背叛了我大圣教！以前我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沙利亚像是在自言自语，慕容追风轻抚着背后的棺材，似乎也没有听进她的声音。
厅堂之中的二人都不再说话，也许是在等着什么——沙利亚在等着慕容追风的答复，而慕容追风也许在想着一些取舍……我们蹲伏在屋檐的窗边，看着慕容追风的身影，没想到这红衣教的人是如此的颠倒黑白、蛊惑人心。我们怕追风大侠会为了救妻子而走入邪道，手中都为慕容追风捏了一把汗。
“别骗我了——”
许久，慕容追风开口了，他接着说，“我闯荡江湖这么久，没有中尸毒之前就听说过红衣教的邪魔歪道——你不用在我面前做样子——”
我们仨心里都松了口气。
“你还不相信么？”沙利亚似乎有些失望。
慕容追风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追风大侠，等等！”沙利亚喊住了他。
慕容追风没有停下步子。
“我们能救你的妻子！”沙利亚站起身说到。
慕容追风刚跨出门的步子，停了下来。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似乎不想再听那女人娇媚的声音，继续往外走去。
“如果追风大侠想好了，可去枫华谷找我。近日我会回我大圣教在枫华谷的圣坛荻花宫，我在那里等着你——”
慕容追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此时天已泛白。我知道，沙利亚是看上了慕容追风高深的内力，如果能将其控制为自己所用，那便再好不过了。但是她又没有做够的能力让慕容追风轻易俯首，便以救治她的夫人来诱他就范。如果慕容追风完全尸化，那……
枫华谷荻花宫么……红衣教的秘密总坛。
正想着，只见冰翎边比划着，边轻声说，现在各处的守卫怕是还在，再过一会，路口的守卫就要轮换了，到时再悄悄离开。
弧矢与天狼（八）悔无心
天色渐渐泛白，山谷之中缓缓腾起一团雾气，这也就到了红衣守卫交接轮换的时辰。
我们小心的沿着原路返回，经过赎罪林时，冰翎停下了步子。我顺着他的视线向林中望去，只见那些被押送至此的神策士兵已与尸人无异。之前那个被抬进红衣圣殿厅堂的瘸子，也被弃在林中一角。
可人明显是被那令人诧异的对峙惊到了。
几十个布衣褴褛的、明显是赎罪林的老尸人，竟围护着那个瘸子，呵斥着那些刚刚尸化不久、穿着盔甲的神策尸人。
“除了慕容追风，还真存在其他有意识的尸人……”
可人在一边说着，似乎觉得自己不应该发出声响，便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走吧……”冰翎的声音将我们的视线都拉了回来。
我以为他会去救那个瘸子，没想到他却露出了些许无奈。我想着，也许不趁着这薄雾下山，怕是我们都得困在这里了。
可人倒是不露怯色，手中握着的碎云斩已颤出丝丝清脆的声响。
就在此时，一些个神策尸人似乎是听到了我们的动静，踉跄着就向我们走来。
“快走！”冰翎毫不含糊，拉起可人便往南边的飞仙山奔去。
“冰翎这小子……”我愣笑了一下，怕是可人待会会甩他两个巴掌了。
如来时一样，我们踏着隐月线越过了升仙谷，安全的到了飞仙山山顶。太阳一出，山间的雾气便渐渐消散了。我们俯瞰着谷中，没有看见慕容追风的身影。冰翎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举动冒犯了可人坛主，他后退了几步，抱拳道，“方才属下多有冒犯，请坛主恕罪！”
可人看了看我，耸着肩无奈的笑了笑。
“你有孤身涉险刺杀沙利亚之心，为何刚才不救那个人？”
可人的话似乎问住了眼前的冰翎。
“赎罪林西边，也有一片阴森的林子，叫天罚林，数月之前，我就是在那碰见了那个瘸子。即使全身的骨头都被戈尔打断了，他还是被囚禁在了筐笼之中，任红衣阿里曼宰割试药。
他叫洛奇飞，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商人。我见到他时，他残留的意识除了复仇，杀尽红衣之人，剩下的便是对妻儿弟兄的思念。天宝三年的正月初七，他一直念叨着这个日子，就在这天，红衣教的教徒将他一家三口、四个兄弟、几十乡里邻居掳来这红衣分坛的天罚林，年幼的儿子被红衣教徒荣三姑掷于火中烧死，第二天，他们六人想逃出这天罚林，不想败露，他的四个兄弟个个都被红衣恶徒斩去双腿，七日之内相继死去。妻子中了尸毒，神智不清，正月十三已成毒尸。他应了妻子之愿，了结了已成毒尸的妻子的性命。红衣司事罗镜儿得知后，将他背脊手脚全部打断，还将尸毒浇洒在创口之上。”
说到此处，冰翎的语气已有些愤恨，紧握着拳头，只恨不能一手将这红衣教从中原除尽。
他停顿了片刻，接着说到，“正好那些时候，不时的有神策来滋扰这分坛，我便趁乱杀掉了这红衣分坛的一些司事，以告慰无辜村民的在天之灵。刚才那赎罪林中，围护住洛奇飞的，便是他的那些已成尸人的乡里邻居……按照常理，洛奇飞早应该因为尸毒毒发而成尸人了，不知沙利亚又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上山容易下山难，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不算陡峭的小道，从飞仙山山顶就着轻功俯冲下来。山上的雾气已几近消散，这山下的江津村，却依旧笼罩在纱雾之中，只能辨别出数丈之内的草木。
“这雾有毒……”冰翎从腰间抽出一条纱巾，扯成三段，递送过来，“这上边浸了能抵御这毒雾的药汁。”
“果真有葫芦跟金创草的味道！”可人用纱巾捂住鼻子笑道。
这跟我的吸星散功效差不多，都能滤除掉这雾中的毒素。我们三人在雾中徒步前行，没有迷失方向，只是在这飘渺的雾气中行走的着实缓慢了些，想之前使着轻功踏跃过这里只不过耗了一炷香的功夫，可返回时，等看见江津村的那高木栅栏，雾已经被升起的太阳驱散的差不多了。
一宿没睡，加上翻山越岭，天亮之前倒没觉得什么，现在阳光一照，竟突然疲惫起来。我们踏着轻功，三两下便到了鲍穆侠家门口的大树下。屋门开着，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冰翎察觉到了什么，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可人跟我对视了一下，便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准备一起进屋。没等我们迈出第二步，冰翎就出来了。
他摇了摇头，“没人。”
“昨晚鲍穆侠好像说过，今天他们要离开这里，会不会走了。”可人思索着。
“走，去村门口看看。”我说。
正要转身去村口，我突然发现树下拴着的马儿少了一匹，“可人，你的马呢！”
她被我提醒了一下，这才发现坐骑不见了，“我记得栓的好好的啊！”
冰翎走到树下，弯下身去，似乎发现了什么，“这有个包袱！”
“看起来眼熟！”可人怒道，“我的这个小包袱一直挂在马上的啊！该死的谁偷了我的马！”
冰翎似乎无法理解身为七星之一的开阳坛主会如此暴躁，轻声道，“坛主看看包里有没有少了什么东西。”
可人看了我一眼，然后迅速的埋头捣鼓起那个包袱。这一点也不像她在盟中的处事风格。我默叹着气走到她身边，她也只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还像个孩子，明明都是这么大的人了。
“没少什么，银两针囊小药罐都在。”她松了口气，“看来只是对马感兴趣。”
“那为什么不把我的一起牵走？”我问。
她沉默了一会，“肯定是个脑袋有问题的小贼……”
冰翎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又回到了屋里。出来时，他手中拿捏着一张纸，如果我猜的不错，那应该是一封留书。
我伸出手，示意冰翎先给我看。可人却一把夺了过去，扭头朝我做了个鬼脸。
我所料不错，这是鲍穆侠的手书。
“二位姑娘，在下得去一趟玉门关，路途遥远，时间紧迫，无奈之下，便出此下策，先借马一匹。屋内有些银两，女侠大可自取，算是在下借马的押金。鲍穆侠。”
字迹潦草，倒也能够辨认。墨迹已经干透，看来，这鲍穆侠已经离开多时了。
“冰翎，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沙利亚是不是也准备启程去玉门关？”我问。
他点点头，“大概是因为陆危楼重返中原。不仅仅是沙利亚这洛道分坛，其他分坛也会前往。”
“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计划……”可人叹息道，“那之前我们偷听到的，沙利亚会先回枫华谷秘密总坛是怎么回事？”
“我只知道那个总坛叫荻花宫……”冰翎似乎有些懊恼，“这些年来，我也去过枫华谷数次，连入口都没探查到。分坛的人对那个荻花宫也是避而不谈，最多的传言便是能够出入枫华谷总坛的就那么几个人，其他人只许进，不得出……”
我踱步到树旁的石块边坐下，“可人，司空是不是去了枫华谷？”
“嗯，按照谢渊的说法，枫华谷有天一教的秘密据点，让司空前去探查。”可人回道。
冰翎似乎有些不适应，他锁了锁眉头，随即松开，“司空大人也出盟了吗？”
我知道他是不习惯可人直呼盟主的姓名，“是，谢盟主这次共派出四人出盟。”
“出了何事竟如此劳师动众？”冰翎问到。
我的一句‘谢盟主’似乎让冰翎习惯了我跟可人之间的对话。
“我听得出谢盟主的意思，就是江湖武林就要翻天了。”可人将那纸留书揉成一团，扔给我，有气无力的说到，“不然也不会让我等四星出盟。”
我小心的将那团纸摊开，折叠起来塞到马背上的一个小木匣子里，这可是借据，以后若是再见到鲍穆侠，也好有个凭证。
“那盟中实力空虚该如何是好！？”冰翎有些着急。
“别激动，少侠！”可人的语气，让她显得有些不像个坛主的样子。
“江湖又该动荡不安了。”我站起身无奈的笑了笑，“我的包袱在屋里，里边还有些干粮，先填饱肚子再说。”
“我去拿！”可人说罢，便将碎云斩丢给我，奔向屋子，似乎早就饿了。
冰翎看着我，一脸的神情，都透着这个疑问——这人真的是我大浩气盟的开阳坛主吗？
当然是那个开阳坛主、剑圣的徒弟可人了，我朝他笑了笑，“放心，盟内的事务，盟主自会安排。”
弧矢与天狼（九）悔无心
鲍穆侠一走，这江津村中只剩下我等三人。
南屏山往北绵延了百千里，江津村依山坐落，依的便是这南屏山。升仙谷往北的红衣分坛圣殿，也是循着山势而建。我们三人围坐在桌旁，就着清水酒吃着干粮，冰翎则边吃边给我们说着这洛道红衣分坛之事。
冰翎说，慕容追风肯定又是回李渡城去了。被尸毒所侵，身体便会惧怕太阳，加上李渡城那已无活人，也就不用担心自身的尸毒传给别人。跟鲍穆侠所说的一样，冰翎口中的李渡城也是一座阴森的死城。
“江津村的南边，沿着洛河有片林子，当地的村名称之为桉林，当然，现在只剩下焦木枯枝了。穿过桉林，过了洛河往东，便是长守村。出长守村往东，有条宽敞的大道，顺着道儿走到尽头，就是李渡城的城楼了。以前李渡城的繁华，如鲍穆侠所说，活脱脱的一个小长安城。如今，那里尸横遍野，腐气熏天，阴风颤人。”
“慕容追风有个儿子，已被尸毒完全侵蚀，”冰翎说到，“因为尸化前武功高强，尸化后的功力更是可怖。天一教研制出了他，将他交给了那些叛军操控。叛军如获至宝，称他为无常鬼。追风大侠不忍对他儿子下手，却又狠下心，托我将他儿子从地狱中解脱出来……”
“但是李渡城中，尸毒却对一个人无效……就是昨晚你们看到的那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女娃，何邪。而她的家人邻居的身体，似乎也对这尸毒有所抵御，他们没有武功，虽染尸毒，却有正常人的意识。他们一行数人，在李渡城中一处破烂的大院之中安下身，过着半人半尸的日子。何邪的爹有次外出，被慕容追风当成尸人杀死了。”
“我拗不过追风大侠，他不相信还有人跟他一样。为了不让尸毒扩散，他铁了心要屠尽所有染毒之人。我偷偷的安顿好那些人，告诉了他们防着点那个背着棺材的彪汉。李渡城遍布的腐气，将他们的气味掩住，也算是救了那些人一命。可是，虽然留有正常人的意识，但是他们身体已经与尸人无别，虚弱老化的相当快，所食之物竟也唯腐不快。每隔几天，我都会给他们带去一些新鲜的食物给何邪，何邪却依旧被哄着蒙在鼓里，不知尸人是何物，只是以为大家在跟她开玩笑。何邪的娘亲自知时日无多，让何邪一直待在这不是办法。”
“鲍穆侠说，是慕容追风将何邪送到这江津村的。”可人说。
“嗯，是的，何邪的娘亲悄悄离开了李渡城，被我碰到，跟我说明之后，我便带她去找何弃我的尸身，就是她相公。她将何邪托付于我后，便也随着他相公走了。我将他们二人安葬在了李渡城外的山丘上……回到李渡城我才知道，何邪几日不见她的娘亲，便出城去寻了。”
“后来呢？”我问。
冰翎叹了口气，顿了顿接着说，“那时候，长守村的大部分村民都四散逃亡去了，留下来的几个会武功的，配合着慕容追风，在村外筑起了泥块矮墙，防止有尸人从李渡城跑出来。他们发现何邪时，她已经饿的晕乎乎的了。何邪在长守村的几日，一直嚷着要寻娘亲。长守村是尸人离开李渡城的必经之路，何邪一个孩子在那也是碍手碍脚，也不安全，追风大侠就带着她到了江津村……”
“现在这孩子又被鲍穆侠带走了……”可人的声音中有些怜悯，定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现在拿李渡城中还有像何弃我一样的人吗？”我问。
“应该是没有了。”冰翎又是叹了口气，“那里现在就是一座死城，除了躲藏起来的尸人，染了尸毒的狼熊，怕是再也没有其他活物了。”
“……”
折腾了一宿，不免有些困意，看得出来，他们二人已经有些乏了。鲍穆侠的家中堆满了竹篾筛子，一层层的，全是晒干的药草，靠在墙边的两卷席褥倒是让我眼前一亮。
“我们先休息几个时辰，然后再做打算。”我说。
“冰翎，你是回浩气盟还是跟我们一起上路？”可人扭头问一旁的冰翎。
“这……”
对我来说，这确实是个问题。冰翎如果回盟，那我们北上的路上就会缺少红衣教的情报。如果冰翎跟我们一起，那盟中又不会得到完善的情报。
“我得先回浩气盟，”冰翎接着说到，“盟中的情报网络虽然不缺我这一路，为以防万一，我还是先回去复命的好。”他环顾屋内，也发现了那两卷席褥。二话不说，他走过去，将席褥散开摊在地上，“你们在里屋休息，我去门口坐着就行！养足体力之后我们一起出发！”
看得出来，他对可人是毕恭毕敬的。
“等等……”我喊住他，从腰间掏出一个药囊，“刚才纱巾上的药效该过了吧。这是金创草、茯苓跟葫芦制成的吸星散，能抵御掉外边雾的毒素。”
“……多谢！”说完，他退出屋外，将门轻轻带上。
可人见关门的吱嘎声没有了，一下就躺倒在那席褥上，“我们不用吃解药么？”她见我收起药囊，问到。
“在这屋子里，不吃也无妨。筛里的那些药，不是茯苓就是金创草，屋里尽是药味，还怕那迷幻小毒！”
可人打了个哈欠，“那可以安心睡会了！”
“赶紧睡吧，待会还得赶路！”
我走到桌边，将包袱整理好，突然想到了鲍穆侠的留书。哼！拿着欠条等他还马，不如看看这屋中有啥值钱的，先垫上！筛子里的草药不可能一下都带走，不过随便抓一些，还是有地方放的！茯苓，车前草，草木灰，晒干的熟菱角，等等！竟然还有虫草！
“可人，拿个布袋给我！我要……”我扭头瞄了她一眼，这丫头，这么快就睡着了！我笑着摇摇头，马背上应该有，还是自己动手去拿吧！
我轻轻拉开门，却还是发出了些吱嘎声，没吵醒可人，却是惊动了门外的冰翎。
“……无心前辈——有什么事吗？”他揉着眼睛慌张的站起身来。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称呼我，前辈？！我忍住了一肚子的笑意从他身边走过，“我到马背上拿个布袋。”
“噢……”
我翻到布袋准备进屋抓那些药草，走到门口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他说到，“以后别喊我前辈，听起来好像七老八十了都……”
“那——”
“哎，对了，你跟我说说枫华谷的红衣总圣坛的大概方位，我想我跟可人应该会先去那走一趟！”我打断了他的话。
“……”冰翎挠了挠脖颈，“也是在一个山谷之中，依山而建，我虽然数次以戈尔的身份去枫华谷办事，却不曾亲眼看到那荻花宫的样貌，只是听说荻花宫周围常年弥漫着雾气。”
“这样啊……”
“不过，神策军似乎是查到了那个总坛荻花宫的位置，近来几日教内众人都被要求要小心行事！”冰翎接着说。
“那就好办了，神策可没有红衣教那么难找！”我心中默念了几遍神策神策，“好了，你也休息会吧。”
关门的时候，虽然轻手轻脚，却依旧发出了几响吱嘎声。
布袋不大，几斤药草还是装的下的。墙边不高的竹柜上放着一摞油纸，正好可以用来打包不同的药草。茯苓、金创草、车前草、藿香、虫草、大黄……每种来上几钱——这鲍穆侠还真是个大夫，这简直是个小药房啊！
我突然想到了那年在万花谷碰到的一行大师的机甲阿甘，真是后悔，没有问他要一个储物的小机甲。
打包完毕，看着那鼓鼓的布袋，腾升起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不过，竟然会莫名其妙的想起僧一行，还真是……不知方宇轩有没有去绝情谷，去会会他的方碧玲。
真是的！我竟然还想着那家伙！我死命的摇晃了一会脑袋，拨浪鼓似的，停下来的时候，感觉屋子要塌似的……哎！我撑住脑袋，在桌旁坐下。
方宇轩就是方宇轩，能请的动僧一行前辈的，也只有他了。一行前辈在我第一次见到方宇轩那年，就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了，外人甚至玄宗都以为他圆寂辞世，还给了他大慧禅师的谥号。想到此，我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回想起昨夜夜空中的狼星。
一行前辈观测天象所写的那本开元大衍历中，提到过一件事。方宇轩建立万花谷那年，我前往道贺，在谷中看到了这本书。弧矢九星所指之狼星的位置与以前不一样。难道几十年前，在雪谷中，那个老头的卜卦，应验了？不过贪狼是贪狼，狼星是狼星，应该不会这么巧……
我看着已经熟睡的可人，想到的，却是天枢——谢渊。
弧矢与天狼（十）可人
打包草药时油纸的沙沙声停下了，看来无心姐似乎已经捣鼓好了。周围也应该没什么危险，我感觉到屋外冰翎身体中透散出的内力渐渐消退了，气息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似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我闭着眼睛，但是窗外的光亮还是如此刺眼，我翻了个身，背过光侧躺在了竹席上。
这莫名其妙的一夜，折腾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冰翎，哼——
我缓缓舒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形。不过，这似乎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无心师姐前往万花谷道贺，回来之后，便没有再出过雪谷，一心陪我练剑闭关。那时江湖上还没有浩气盟一说，不过，我却从无心口中知道了这个酝酿之中的计划。参与浩气盟建立的，除了当年围剿恶人谷失利的八大派、隐于雪谷之中操控江湖势力平衡的武林盟主唐简，还有游走在八大派之间的玄天鬼谋——九天之一的罗宇。
八年时间，剑圣师父所传的剑术我也全部练熟，《九天兵鉴》中《武典》共有十五章，其中《伤》、《破》、《王》、《雁》、《灭》、《铎》、《战》、《成》、《卫》、《极》、《平》、《比》、《虚》十三章皆为师父所有，《罚》与《庆》两章在其他九天成员手中。而我所学的《武典》篇章，也是师父修正过的，招式之间更为连贯，也更加难以被对手拆招。内功心法也修炼的炉火纯青，只是，八年来外表没怎么变化的我，依旧不谙世事。
师父有四个徒弟，只有我专修剑术，熟读《武典》。无心姐的针法造诣却在她的剑术之上，用师父的话说，就是‘《天论》中的《医》之章挺适合你的’。《天论》，共有六章，《数》、《玄》、《地》、《医》、《杂》、《史》，《医》之章中的点||穴之法被无心师姐用到了剑术之中，配合冰魄银针，常常制对手于无形之中。不工师兄出身藏剑山庄，天生就是块耍剑的料，他把师父所传的剑术与藏剑叶家的心法相融合，所释剑气在我之上。小胡子师兄，因出身少林，只学棍法，师父拗不过他，便指导他将剑法形于少林棍之中，配合洗髓易经少林心法的互融，遇强则强。
五年前浩气盟成立，江湖中终于出现了一个对抗恶人谷的势力，而我长达八年的闭关也正好结束。没有任何悬念的，我就到了浩气盟，成为了浩气盟建立之初的战力。因为雪谷中一个老头的预言，我也成了压制贪狼的不二人选。不过，当初盟中之人只是把我当成是剑圣差来的一个送信的，谢渊碍于剑圣之面才将我留在盟中。
但是那些目光肤浅之人，之后就认识到了他们的错误。
三年前，王遗风率恶人谷大军，奇袭浩气落雁峰总坛，想一鼓作气将浩气盟从江湖中抹去。谢渊将计就计，令落雁峰各坛各堂浩气义士暗中撤离，于百草药庐、龙隐山下潜伏待命，等将王遗风一行数十人诱至总坛浩气厅，再围而歼之。
但毕竟是十大恶人齐集，没有人能够从武功上压制住他们，即便围住了，也是无用。
江湖传言中一怒屠尽自贡城的王遗风，红尘一脉的传人，我只是听师父说起过他的样貌。那日一见，王遗风着实飘逸，一肩黑发、一袭白衣，周遭气场尽显其人中龙凤的地位。师父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在名剑大会上，那时他还是个书墨意浓的公子，他的红尘一脉单传之武学，是以己之心静，操对手之心智，招式游走无形，潇洒无拘。落雁峰之上，只有谢渊能与之抗衡。
十恶中的其他九人，同样不可小觑。废去七秀高绛婷双手、一把刻刀杀出万花谷的‘素手清颜’康雪烛，修炼《断情典》走火入魔的明教圣女、陆危楼养女米丽古丽，行医只为弄人的‘阎王帖’肖药儿，判出少林的‘大光明僧’澄睿陈和尚，身兼恶人谷情报与暗杀总管的‘不灭’烟，囚禁了丐帮第一代帮主尹天赐的‘恶丐’沈眠风，‘黑鸭’陶寒亭，盗一毁千的‘妙手空空’柳公子，力士‘乾坤锤’忽而默。
一时之间，落雁峰顶惨叫恸天。
我一点都不奇怪。浩气盟中，当然也不乏贪名势利之人。王遗风，这么多人将他团团围住，还杀不死他？他们抱的便是这种心态，今日杀死王遗风，明天便可扬名江湖、震撼武林。可王遗风不是普通人，也不是一个普通的高手，江湖人的口中，他是一夜屠尽自贡城七万百姓的恶魔，这些人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落雁峰便不再有声音传出。围住王遗风的浩气守卫，颤抖着双腿踩着同伴的尸体，无奈的向四周退去。这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战，一瞬间，笼罩在落雁峰的寂静，就变成了恐惧。
谢渊此时肯定会站出来阻止这不必要的伤亡，其余恶人倒也识相，见谢渊一招枪挑断魂立在了王遗风面前，便腾出空地，让他们有地方施展拳脚。谢渊是天策府出身，兵器是八尺长枪。他二人一交手，周围便翻腾起飞叶尘沙。龙穿入云裂长空，枪划九天势破风，浅水亦有龙低吟，龙牙出时天下红，谢渊的一招一式，尽露天策府武学之刚劲。而王遗风轻挥玉笛，身姿轻盈，不曾握剑，见招拆招之间却剑气凌厉。转眼间，他二人就已互拆百招，且都是不露败相。或许这地方还是略显窄小了些，王遗风一甩轻功，轻踏了几下，便立在了十几丈之外的大禹鼎上，谢渊虽着天策盔甲，却也是一腾而起，一枪就刺到了王遗风跟前。
这时，留在落雁峰正气厅前的，不知为何只剩下八大恶人，还有几个贴身的护卫，周遭的浩气守卫胆子又大了起来，盯紧王遗风的视线，转到了这些看似喽啰的人身上。可是不等浩气守卫出手，八恶中的一个胖子便冲了过来，随他而来的，还有他手中的一双锤子！
几个刚入盟不久的守卫，早就被那双锤的杀气震慑的挪不开腿了，眼见那大锤就要落在他们头顶，忽然一个身影闪了过去，那手执双锤的胖子也是一惊，将锤子重重的砸在了跟前，才停住了自己的步子。
这胖子便是‘乾坤锤’忽而默了。而救下那几个守卫的，便是来自霸刀山庄的月弄痕——位居七星之一的摇光坛坛主。其他恶人见状，也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朝人群冲来。翟季真不愧是军师，时刻权衡着形势的变化，他朝着周身的浩气守卫大喝一声“你们退后”，便跃到了恶人跟前，与他们对峙起来。
翟季真位居天玑，立在他左右的，是其余四星——天权张桎辕、玉衡司空仲平、天璇影、摇光月弄痕。那时浩气盟只有六星，我还不曾有开阳之名。谢烟客、陶杰与周峰也在旁边，紧盯着眼前的恶人。我则被推挤到了一边，俨然是个累赘的角儿。
翟季真的所使的是长歌门的武学套路，执扇。张桎辕与纯阳宫颇有渊源，武学上得吕洞宾指点，紫霞心法的内功吐纳炉火纯青。司空仲平与月弄痕已冲在前边，一人使棒，一人挥舞双刀，生生的挡下了忽而默抡起的那三百斤巨锤。
双方局势的优劣，取决于各自拥有高手的人数。很明显，浩气处于下风。眼前的仅有八大恶人，不灭烟不知去向。谢烟客、陶杰与周峰合三人之力，才勉强跟得上柳公子的节奏。张桎辕与翟季真，二人各自为战，牵制着陶寒亭、肖药儿、康雪烛与米丽古丽。也许是同出丐帮，司空仲平与沈眠风所使招式相差无几，天下无狗笑醉狂震出的气劲，刮在身上，竟如同纯阳宫的那招人剑合一，让人感到深深的肉疼！月弄痕的双刀，对忽而默的双锤，陈和尚念着阿弥陀佛，时不时杵着棍子往月弄痕背后招呼。
双方对拆数百近千招，混战了半个时辰，浩气盟这边因高手人数造成的劣势也变得愈发严重。最吃力的便是月弄痕这边，忽而默的那三百斤重锤已将她周遭的地面石板砸的碎裂不堪了，陈和尚的棍子也挥舞的有模有样。
我想着，要是此时无心师姐不在烟雨居，那该多好，随便扎那些人几针，便能挽回些许劣势。突然，陈和尚使出了一招捕风捉影，月弄痕不备，后退了两步便仰倒在地。忽而默当然不会在此时闲下他的锤子，浪费这么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沈眠风虽与司空仲平单挑，但此时似乎是无心恋战。见月弄痕倒地，他竟一个凌霄揽胜闪到一边，摆脱了司空仲平的纠缠，向忽而默冲来。
三对一，这可不妙！
我的长剑碎云斩，先于沈眠风，挡到了忽而默的双锤之下。沈眠风见状，脸上竟露出一丝解脱的笑意，这却让他露出了破绽，司空仲平在他的背脊上便是一棒，将他击飞到数丈之外。
月弄痕愣了一下，这时候哪有功夫道谢救命之恩，她随即起身，盯住了我背后的陈和尚。
这是我出关后的第一次生死对战，为月弄痕挡下忽而默的那致命一击，我已运足了八成功力，却还是手心发麻。我虽知道那双锤的实力，却不想如此厉害。忽而默也果真是有深厚的江湖阅历，那可是能将月弄痕一击必杀的一招，锤竟被我挡了下来。他后退了几步，似乎觉得很是没有面子。我知道，此时，月弄痕已经不是他的目标了。
《武典》之中的《虚》之章，正有对付忽而默的法子。其实也简单，那便是四两拨千斤。忽而默的双锤有三百斤，挥动之时，除了损耗自身的内力，还会对自身造成内伤，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兵器。我所要做的，就是让他伤不到我，待他自损。
浩气盟中除了七星卫、守卫、从各路招募而来的各色帮派帮众，还有来自各大派的高手，看首领对战，一些人心中也腾升起热血，摩拳擦掌。而那些个十恶亲卫似乎也正有此意，跃跃欲试，想在这落雁峰有所斩获！
如果说落雁峰成了战场，倒不如说这已经成了名剑大会的擂台。
这便是日后震彻武林的‘七星战十恶’。
忽而默与我对战三个( 剑网三外史 http://www.xlawen.com/kan/32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