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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部分阅读

    ,但独立与平等,又让这进入缓慢艰难,而缓慢艰难,才能为进入的过程增添魅力。独立平等最好,它能让精神和**最大限度地摆脱功利,剥去虚饰,远离污染。其实私通很纯洁呢……压迫喉管的表达让戴珊珊压抑。没办法,她阐述的内容不宜广告。她抻了抻脖子,把她的话题又绕回前边,解释她“谈事”的说法不是虚头巴脑。她说她真的有事要谈。最近,省教育出版社给她出本书,是供小学生家长看的那种,她这次来沈阳,就是要与教育厅的某个头头商量一下,能否以教育厅名义个文件,要求全省各小学向学生家长推销那书。这期间,她们也说了别的,说了红丫的不辞而别。重色轻友不是毛病。戴珊珊没指责红丫,她认为,红丫来沈阳是为男人,而那男人怕见阳光,拐带得红丫也成了老鼠。她进而猜测,是红丫先有了别的男人,金海泉才去的日本,出国是为逃离伤心之地。她也说了,她是从金海泉那儿知道红丫近况的。她没细说她怎么遇到金海泉的。

    1.第六章她说:你们带给我的危险让我上瘾,受伤害时,我都觉得那么享受(下)(1)

    操,女人真麻烦,胸脯子上总得热乎乎地弄两块海绵。***离开饭店,进小区上楼,一进屋戴珊珊就要先冲个澡,靠近窗口脱衣服时,窗帘都没拉。红丫拉的。深秋的季节室内不热,凉飕飕的。戴珊珊裸身站在红丫面前,问红丫她身材变化大不。妈的,这些赘肉,长胸上多好。她身材挺好,没赘肉,但一对胸部的确偏小。她恨她胸部,说它是她身上唯一的缺憾。还是男人好,家伙再小,裤裆里也不用塞点什么。

    不算在饭店用去的四十分钟,从进屋算,几分钟工夫,戴珊珊就通过**、自嘲、讲粗话,把她与红丫中断的友谊缝合起来。红丫心生亲近之感。旋即冷静。冷静能化验出戴珊珊的表演意图。她没想过,戴珊珊在她面前也会表演,她一直因戴珊珊给予她的坦率真诚不含杂质而感到荣幸。坦率真诚,是戴珊珊性格中的最大亮点——还有聪明。她不滥用那种不含杂质的坦率与真诚,对许多人,对大部分人,她出示包装过的坦率,伪造过的真诚。现在,冷静也让红丫理解了自己,为什么离开大连抛弃戴珊珊后,她没想象的那么痛苦。也许她已早有直觉,戴珊珊表现给她的坦率与真诚,并非总那么不含杂质。她略感释然。

    她们又凑到同一张床上。洗完澡的戴珊珊裸身钻进被里,靠着床头;穿衣服的红丫缩在床边的大圈椅中,腿搭床尾。都没亲近的意思。自从她们“同性恋”后,又有过许多次同床共眠,她们都没再超越友谊。和以前一样,她们在一起,戴珊珊说,滔滔不绝;红丫听,安安静静。有一点和以前不同。以前听戴珊珊说,红丫是学生,目光专注地追随着老师,似乎如饥似渴;现在学生大了,出徒了,已学会了一心二用,听讲时,不妨也顺手干点别的。她就干了。干有些别的是轻慢人,有失礼之嫌;那就翻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翻戴珊珊出版的著作,能把不耐烦巧妙地掺杂在礼貌之中。《说给女儿的知心话——小学生心理教育读本》。戴珊珊的专著分为七章,配有活泼的插图,一百八十七页,定价十五元。在书里,三十二岁的戴珊珊以母亲的口吻,通过生活中的轶闻趣事,为虚构的女儿作心理辅导。虚构的女儿名叫娜娜,十二岁,刚刚经历过月经初潮。书的前勒口上,有戴珊珊搂个小姑娘拍的照片。戴珊珊扮演幸福母亲,没有纰漏;扮演可爱女儿的小姑娘不行,拘谨,可能缺少表演训练。小姑娘是戴珊珊丈夫的女儿,十二岁,没来月经,不叫娜娜。作者简介里的文字,没涉及照片及作者年龄。对戴珊珊能出本漂亮专著,红丫有些惊讶。她不怀疑学教育心理的戴珊珊有专业才华,是怀疑她的写作才华。戴珊珊拥有强大的男人关系网络,这个她能想到,但印象中,戴珊珊很少求助男人。男人那么喜欢挑战游戏规则前的戴珊珊,与她对他们从无所求关系甚大。除了爱。在被污染的两性关系中,戴珊珊常说,我愿做守持纯粹爱的最后一人。红丫很快涂抹掉惊讶。戴珊珊的讲述是块橡皮。她心中重建时间的概念。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刚才戴珊珊解释她的“谈事”时她就该想到,戴珊珊有权放宽爱的“纯粹”尺度。戴珊珊说,她写这本“专著”时,觉得不用自费就满足了,可不承想,出版社的行部门拿它征求意见,许多家长还挺买账,这才让她动了求教育厅为她文的念头。戴珊珊没隐讳,找教育厅头头的主意是别人出的,是她责编,出版社一个主任出的。与教育厅头头一样,出版社主任也是她熟人,做她朋友时,吃过教育厅头头的醋。戴珊珊嘴里的朋友与熟人,是两个特殊代词,她与男人一团火热时和分道扬镳后,分别称他们为朋友与熟人。现在她混淆了它们。这两个词不再具有她定义它们时的幽曲含义。近一年,戴珊珊认识的一个朋友,有办法为她破格成为副研究员搞到指标。不破格,她得两年后才有参评资格。能早两年没道理晚。问题是,还要过两道硬件关卡:外语及格;公开表五万字文章,其中三分之一刊于核心期刊。她朋友神通大,解决前一个问题也有办法:只要考外语时戴珊珊到场,在考卷上写出名字考号,就能及格。戴珊珊外语水平不低,读研究生时参加学生会组织的日语辩论会,日本外教都给高分。虽然扔掉多年了,没特殊况,稍微捡捡,靠自己本事也能过关。自己过关多没面子,戴珊珊厌恶什么似的摆一下手。红丫再次惊讶。她抬头,看戴珊珊手。戴珊珊的手有力地一落,好像砸在删除键上。她的本事,她的某一部分如今让她厌恶的本事,倏地被扔进垃圾箱里。删除比涂抹更彻底。她没吝惜。距考试还有五个月时,戴珊珊的外语关就算过了,很有面子。她只须把精力放在文章上。五万字的“学术”难度不小,求别人“学术”,现写现也不大赶趟,赶趟戴珊珊也嫌费劲。男欢女爱之外的事,她都嫌费劲。戴珊珊聪明,有多种本事,写文章却一直是弱项。她能讲善说,不擅写,这与红丫正好相反。当年动员红丫与她同性恋,她就说她俩具备两口子的条件:特点互补。有一天,她给出版社主任打去电话,说她想他。男人都愿意被女人想,尤其被戴珊珊这样的女人想。出版社主任立刻出差大连。他们在酒桌上和床上叙旧。时过境迁,和美因其平淡已经朦胧,倒是吵闹成了旧的主体——吵闹能证明爱之程度。他们说到了副研究员问题。出版社主任同意给戴珊珊出具假出书证明。封面和条形码我给你伪造,出版社主任说,你自己想想书名和内容提要就行。喝酒与**都能激活男人。戴珊珊不是不替别人着想的人,她就作假的风险指数询问出版社主任,埋怨自己笨,说我要有本事写本真书就好了。被激活的男人勇于承诺。出版社主任连说就是就是,其实我们还真需要那种十三四万字的少儿心理通俗小册子,你要会写,半年内拿出来,我十一左右都能出书。戴珊珊的聪明迅速到位,表示愿意试试。她把右手小手指与出版社主任的右手小手指勾在一起,摇晃着说你说话得算数。当然算数!出版社主任被继续激活,像拿假钞纳税那么慷慨。到时候,书号费算我的,印刷费你自己销书往回赚,没稿费呀。他没被彻底激活,他给自己留了余地。他没许诺高额稿费,低额的也没许诺。没人真敢拿假钞纳税。这足够了,这已让戴珊珊有了超值收获。出版社主任再次在她身上收获她时,她紧闭双眼放映电影,进入她电影胶片的,是她认为有可能写出少儿心理通俗小册子的朋友与熟人。

    2.第六章她说:你们带给我的危险让我上瘾,受伤害时,我都觉得那么享受(下)(2)

    四个多月眨眼过去,有一天,出版社主任收到戴珊珊短信,十五万字的《说给女儿的知心话——小学生心理教育读本》已进他信箱。***打印那十五万字时,出版社主任也想打自己嘴巴。他苦苦思索退稿良策。他多余了。他很快现,这本书还真有点意思,从构成方式到涉猎内容,都有意思。上唇留撇八字胡的出版社主任再赴大连,酸溜溜地问身下的女人,这本书是谁替她写的。戴珊珊承认是老公写的,他不信,他认为她这么说,是为减轻他的醋意。谢谢你这么回答,你这也是心疼我呀。但戴珊珊告诉红丫,对出版社主任她没撒谎,只是隐瞒和篡改了部分事实。这书不是写的,是抄的,是她老公把本日文书译成中文,再抄出来的——她所做的是改写工作。戴珊珊说,那天得到承诺以后,她兴奋的时间,只有回顾一番她的旧爱新欢那么长,然后她就决定放弃——是放弃写书,不是放弃出版社主任的假出书证明——求谁当枪手都非易事呀。她没求丈夫。丈夫会翻译科技论文,对少儿心理与少儿教育却一无所知。可回家之后,她的迷津,竟由外行的丈夫轻巧拨开。丈夫看她绪不好,问怎么了,待他知道她怎么了,给出的建议简单而实用。戴珊珊的苦乐皆系于男人。做翻译的丈夫告诉她,许多教授研究员的“学术成果”,都译自外文。你还想写,傻不傻呀。聪明的戴珊珊一点就透,她指示丈夫去外文书店与图书馆的外文资料室沙里淘金。她运气好,一本日本讲谈社一九九三年出版的袖珍小书与她邂逅,至少面对书的封面,她的日文能派上用场:《写给女儿的信》,山口洋子。这回她得益于一个日本女人。她丈夫手快,很快把日本女人山口洋子变成了中国女人戴珊珊。她在丈夫的译稿上润色涂改:大阪改成大连,相改成总理,富士山改成井冈山,早稻田改成中科大,俳句与能剧改成七律与京剧,太郎与樱子改成张朗与刘英……也挺麻烦呢,戴珊珊痛苦地盯着红丫手里的《说给女儿的知心话——小学生心理教育读本》,像一个开公车办私事的人抱怨行车危险。红丫很紧张,说你这是抄袭剽窃呀,还是外国的,人家外国有法律,讲究知识产权。戴珊珊笑得宽容。我的红丫还那么天真——如果抄袭剽窃算犯罪,哈,得有一半中国教授成阶下囚;我这点事算个屁呀。再说了,我抄的是日本人的,日本鬼子欺负中国那么多年,还搞过南京大屠杀,我屠杀他们一本书也是爱国主义……红丫重翻手上的书,这回她注意到,上面一幅幅活泼的插图,都属于日本的卡通风格。插图不出自戴珊珊或她丈夫之手,是出版社请画家画的。那画家看出了这本书内在的日本品质吗?或者也抄袭剽窃于日本漫画?

    ……但我不主张将性活动性行为只局限于两性间的器官媾合,不知什么时候,戴珊珊又把话题转向了她最感兴趣的事上面,任何两相悦的以色方式展开的交流,比如亲吻、拥抱、抚摸、甜蜜的话语或深的凝视甚至与之相应的文字表达,都应该属于性的范畴,都应该被视为完美的**……红丫的眼睛离开描绘中国孩子的日本卡通风格插图,惊讶地盯着戴珊珊嘴。这是一小时内,她第三次惊讶。她这次的惊讶超过前两次,以至于,戴珊珊被她看得说不下去了。我说错什么了吗?红丫没作评判。她舒口气,取消惊讶,现出一副满足的样子。好像她一直耐心地听戴珊珊讲,就是在等待什么,现在戴珊珊说出的话让她知道,她等待的正是这一句话,这一段话。她慢慢把书放下,缓缓从床上撤腿,艰难地脱离开圈椅站起身子,好像腿脚不大灵便。

    你怎么了红丫?你干吗去?戴珊珊撑起半躺的身体,偏小的胸部露出被外。

    你和金海泉,一般十天能做几次?你——你个鬼丫头说什么呢?也真想得出……

    我没想打探你们**,我只是觉得,你们这对只有性器官的人,竟一致认为什么凝视什么话语也能满足,太可笑了。红丫脸色一片青白,仿佛心脏的供血截止于脖子。

    3.第六章她说:你们带给我的危险让我上瘾,受伤害时,我都觉得那么享受(下)(3)

    红丫你——你真认真了?你们拿红丫当傻逼耍,还不许她认真?红丫从茶几上拿起手机。***

    你干什么你听我说你别给他打你误会了他爱你他是真的只爱你……

    戴珊珊跃向床边想抢手机。她身体完全**出来,所有的部位都堪称完美,除了胸部。

    你不用紧张,我不给金海泉打。红丫避开戴珊珊手,更不理会她乞求的目光。请你转告他,我要结婚了,我希望他做个文明绅士,别再找我,我没闲心跟他凝视或说话或文字……红丫低头按电话号码,神态决绝,动作机械,好像铁了心要引爆炸弹。

    你现在有空吗?她对电话说。

    她说话时也按了扩音键,电话另一端男人的声音清清楚楚。有空,这会儿有空,两小时后出去一趟,有个朋友帮博物馆做假古董,刚赚笔大钱,找我晚上一块吃饭。你有事?

    我——也没什么——哦,我想跟你一起去吃饭,你来接我好吗?怎么了宝贝,你声音不对。没什么,我——想你了,上午没待够,还想见到你。

    没问题!可你怎么了你告诉我,别让我惦记。你不来朋友了吗?

    戴珊珊?

    对,戴珊珊是我以前的朋友,她现在就在我身边,但我马上就会请她离开我家,以后我也不欢迎她来。

    你——好我明白了。她没欺负你吧?我马上过去。

    公元前三百三十六年,二十岁的亚历山大成为马其顿国王。这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尚武好战,为争夺陆权,立即与大流士三世统治的波斯帝国展开战争。他的铁骑南突东进,两年后,他越过达达尼尔海峡,征服了小亚细亚,直逼埃及。节节败退的大流士眼见祖上的基业一片片丢失,屈辱地提出,要以金钱赎回部分土地。豪迈的亚历山大仰天大笑,以马鞭东南西北地周遭一指说:这所有的土地都是我的,岂能归属他人名下。念到这里,精干的瘦小男子左手将书贴到胸前,右手一指他转椅后边的沈阳地图,豪迈地对欧阳说:这座城市应该是我的,岂能归属他人名下。他的豪迈逊于亚历山大。挂在墙上的地图主体舒展,周边参差,像一张待熟的羊皮浸透了白矾,看不出它与真实的土地有什么关系。胖乎乎的欧阳严肃地点头,又远远地,对沈阳地图竖起根手指。一年以后,他指点着那张待熟的羊皮说,我的老板要为你开启新的纪元。对欧阳的表态,老板满意。他点点头,坐回转椅,顺手做个噤声的手势,身子一歪,睡了过去。韬光养晦,他嗫嚅道。欧阳的目光,仍盯着墙上待熟的羊皮,好像还沉浸在沈阳的新纪元里。不是这样。他是用眼角的余光偷觑老板,看他是否真睡了。老板真睡了。欧阳的身子渐渐松懈,目光散乱流露出恐惧。他不知道,对老板这级领导干部,上边是否随时监听。他知道的是老板醉了,他更知道老板完了。老板醉了他可以不醉,但老板完了,他注定完。他绕过老板桌向老板靠近,双手半抬伸在前边,从表姿势看,他要掐他。他没掐。即使想掐也不敢掐。他把手中拎着的西服,轻轻盖到老板身上。他不希望他永远韬光养晦,但更不希望他破釜沉舟。他希不希望都等于零。老板这个干瘪男子,抱负比身量大无数倍,作为副职领导,他不满足只在沈阳的某几个领域当亚历山大,他急于成为沈阳这个羊皮形地域里所有领域的亚历山大。亚历山大死时三十三岁,他已比他多活二十年了。他为赌命找到了理由。他输了。一年后,沈阳的新纪元由别人开启,已不再精干只更加瘦小的老板成了大流士三世,为新纪元充任第一道献祭。老板被双规三个月,判十五年徒刑;作为老板秘书,欧阳被双规两个月,判一年徒刑。

    不能相信所谓先在的命运,审时度势要靠理性。欧阳重述这段轶事,是为强调,许多大人物貌似强悍,其实脆弱,很容易受到权力与财富的异化和控制,从而丧失对客观世界的逻辑性认识与规律性把握。自己不再是自己的主人时,他们比普通人更茫然无助,只能迷信和盲从命运中某些神秘的力量,把未知托付给占卜算卦的江湖术士。欧阳的意思是,他的老板醉酒无妨,私下觊觎整个沈阳的归属也没关系,但不可以采用算命大师暗示的方法,在此后的一年里甘当赌徒,为坐上更高的权力宝座下生死注。那天是个黑暗的日子。那天来自新加坡的算命大师仿佛神灵附体,上午下午和晚上,少有地一天连批三卦。三卦互证,皆大吉大利,那种彼此呼应的完美卦象,亘古以来,只能出在帝王身上。欧阳的老板为之陶醉。酒醉他一夜,完美的卦象醉了他一年。也许都进去了还没醒呢。欧阳估计。

    4.第六章她说:你们带给我的危险让我上瘾,受伤害时,我都觉得那么享受(下)(4)

    欧阳把这段轶事讲得轻描淡写,好像在说个手机笑话逗红丫何上游开心。他身体偏胖,个子不高,小眼睛,半秃顶,笑容谦卑,像过去农村里一个粗通文墨但不事生产的迂腐乡绅。上游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这么客气我就不高兴了。他“不高兴”时,也笑容可掬,推回红丫摆在桌上靠他一侧的茅台酒。这个你过分,初次见面,先生怎能收女士礼物,哈,大人也不该收孩子礼物。随后,他变戏法一样,从身边拿出两只雕龙画凤的茶叶盒,分别推给红丫和何上游。喏,大红袍,福建朋友寄给我的。好茶呀,我这喝凉水长大的粗人都能喝出好来。他顽皮地挤眼睛,神态间,透着与知心朋友分享秘密的童稚的快乐。

    这个也不是我特意买的,红丫把茅台又推向欧阳,是我一个采访对象送我的,我留着没用,给何老师他也不喝白酒。

    上游不知道,我也戒白酒了。欧阳把酒又推给红丫,还像主人那样,把菜谱也推向红丫何上游。你们点你们点,这后边是它家招牌菜。看这架势,他也自作主张地对这顿饭的性质作了改变——红丫请客变成了由他做东。所谓中国的传统美德,好像除了礼仪之邦这条,是不就没什么属咱独有了?欧阳美美地吸口烟,没头没脑地来这么一句,眼睛瞄向已放到桌旁窗台上的酒与茶叶。礼节和礼物,都非常有害,它们最容易玷污品德。哦,你可以说接机送站的礼节不错,出差回来,给朋友捎个小礼物的做法也挺好。这我原则上同意。但礼节礼物这种东西,太容易泛滥,容易失控变味。人有弱点呀,喜欢恭敬又有贪心。不信你们品,一个看重礼节礼物的人,肯定轻看素质德行……哈,我看重上游的素质和德行,红丫是上游看重的朋友,自然素质德行都差不了,我就也看重你——我那茶叶不算礼物,那玩意喝不完会过期,你们喝是帮我减轻负担——好好的东西,放坏了罪过;你那酒,能放,你还是等到有需要时,送给看重礼节礼物的人吧。咱这是礼仪之邦,也得随俗……

    呢看呢欧阳我来呢别忙活我们呢也是的太那啥是呢客气……何上游想表达什么,再三努力却说不明白,笨笨磕磕像学话的孩子。在欧阳的真诚面前,他的诚惶诚恐虚假外道。何上游能意识到这点。他没想虚假外道,他想真诚。他也的确真诚。欧阳帮红丫是给他面子,他的感谢怎能不真诚?倒是欧阳,他相信,他跟任何人交往都不可能真诚。现在的问题是,不可能真诚的欧阳率真诚挚,满腔真诚的何上游却虚假外道。

    红丫看出了何上游的窘迫。他是为她来受窘的,她心里不安。欧阳老师,你像个能掐会算的算命大师,红丫也把头偏向窗台,算出了我穿那件风衣。欧阳有点愣,不知红丫什么意思。何上游有点紧张,是“算命大师”让他紧张,他怕欧阳往他老板身上联想,更怕红丫真扯到三卦互证的轶事上去。红丫微笑,带着羞涩,顺手拿起茶叶盒指指“大红袍”三个字,又侧身指指衣帽架上,她那件厚实但不挺括的红色风衣。谢谢欧阳老师送我“大红袍”,我喜欢它。两个男人也都笑了,都自然起来。

    哈,当然了,欧阳说,我家茶叶好几种呢,可我一想,红丫嘛,肯定穿红袍来,我就也带“红袍”来了。

    欧阳居然和蔼可亲,这出乎红丫意料。席间欧阳接过三个电话。

    两个只说三五语,一个说两句后,他起身去了包房外边。红丫抽空评价欧阳。这人不错呀,挺诚恳,还挺睿智,你对他是不有什么误会。何上游说,即使他倒霉前,初识他的人也都有你这印象。红丫哦一声,假象?何上游没立刻回答。他先想一下,又看看包房门,有点困难地斟酌字句。也不能说是假象,他有好多面,现在他展示的是这一面。这么说吧,何上游低声说,就好比,一个大官置身公众,堆在脸上的笑容像团棉花,可你相信他真亲切吗?你敢不怀疑他脸上那团棉花里没藏利刃?那叫姿态。那棉花似的笑容,挤出来是为满足境的需要,他留给公众的亲切记忆和蔼印象,更出自于旁观者的幻觉,而旁观者的幻觉,多半出自于自己的期待。公众是弱者,主观上,弱者希望统治他的强者不是利刃而是棉花。当然了,欧阳没真正当过大官,只是大官秘书还倒了霉,可他的力量,依然摧枯拉朽……我对他,有幻觉?红丫也往包房门口瞄一眼。你别误会,何上游解释,我的意思不是低看你,我说的幻觉,是从心理学角度——好了咱还说欧阳。你觉得他亲切友好,我则认为他目中无人。我这样说你同意吗?肯定不同意,那你听我分析。人是社会动物,不在真空里生活,严格意义上的目中无人并不存在,所谓目中无人,其实是另个意义上的一视同仁。一视同仁也叫敌友不分,或无敌无友。在一个人眼里,如果所有人都是同一个人,憎恶与热爱就是多余的感。你与一个街上的行人交臂走过,甚至还毫无内容地对视一眼微笑一下,能表明你投入了感吗?那是礼貌,是客套,是本能的反应习惯的程式。一般来讲,除了有特殊关系的人,比如夫妻间,恋人间,父母儿女间,人们关注的只是憎恶,不受到憎恶就心满意足,并不太敢奢求热爱。具体在欧阳那里,他不像大部分官场中人,媚上压下势利眼,但他对身份地位比他低的,照样视若无物。他不认为谁配做他的敌人,也就不需要憎恶谁,不表现憎恶,就容易给人友好亲切那么种感觉。我认为,人们评价他与人为善,理由就在这里……哎,何老师——你看你,我说多少遍了,叫我上游,要不叫老何。哦,那我就,也像他们那么叫你?应该嘛。你想说什么?我——也没什么。你说你说,想说什么?我是,是想说句闲话——他们和你开玩笑时,总说你说话慢半拍。我笨,思维慢。哪里——不瞒你说,这种话,也常有人说我,说我话少,还表达滞后……唔,这个,我感觉到了,咱俩挺像。可我想说,咱俩不像。我话是真少,表达也真慢;可你不是,你只偶尔那样,还像故意。认识你后,我现你一直能说,也很会说,说得也精彩,我还想呢,人家何教授平日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你们凭什么那么看人。……哈,红丫替我打抱不平了。那就算我也有几个侧面吧,至少在有一面上,我俩像。不不,咱俩不像,不像……你俩呀,有的地方像有的地方不像。欧阳回包房了。不好意思,电话太长,磨叽。这样好不好,我帮你俩分析哪儿像哪儿不像——红丫不说我算命大师吗……

    5.第六章她说:你们带给我的危险让我上瘾,受伤害时,我都觉得那么享受(下)(5)

    欧阳的分析,时而含蓄时而直白,委婉地把何上游红丫设定为侣。***何上游没阻止。也许,他请欧阳帮红丫时,暗示过他们关系特殊。如今这时代,如果不为报答的礼金,没人伸手帮助别人,除非帮忙者与被帮忙者关系特殊。欧阳相信何上游帮红丫不为礼金。红丫也没阻止欧阳。不好阻止。她能猜到,何上游可能对欧阳作过暗示,即使没暗示,她否认欧阳,也会让何上游不太舒服。她不想让任何人不舒服。她也不希望何上游把她的无当成对欧阳分析的认可与默许。她试图改变话题。

    欧阳老师,前些年我见你时,你可比现在苗条多了,还一头浓……欧阳通过对比自己与何上游的体形分析何上游性格走向时,红丫及时插了一句。她选的角度有点冒险。她急于改变话题,只能见缝插针,涉险也是无奈之举。她这句话,容易让欧阳注意力改变:你在哪儿见过我?可接下来,也可能引出他那倒霉的老板和他自己的倒霉——如果引出来了,该怎么应呢?红丫来不及多想。

    唔?你在哪儿见过我?

    七年前吧,我毕业实习时,当时我在《都市晚报》。有一回你和,和领导去药科大学视察,给个死去的女学生题词……红丫尽量表述自然,没忘对欧阳察观色。她没看何上游。没舍得看。何上游表一定难看死了。

    药科大学?唔,有那么回事,想起来了。那会儿我刚跟上我老板。欧阳表依旧声调依旧,没尴尬难堪或不快不满。当时是有不少记者。他注意力,果然从何上游红丫的像与不像中跳了出来。为什么去的我记不得了。他看红丫,眼神是希望提醒的意思。

    药大的一种抗癌新药,国际领先了。

    对,领先了——哦,题词,还题两个。欧阳哈哈笑,偏转脑袋冲何上游说话。当时我老板春风得意,意气风,给新药题完词,正在会议室表讲话,突然门外有学生家长冲了进来,扑通跪下,请领导做主赔他们女儿。他们女儿,做完家教回校路上,被个摩的司机给掐死了。那司机说,他光想强Jian没想杀人,可女孩反抗激烈,他强Jian不成,就下了死手。掐完司机也想奸尸,觉得恶心,没那么干。经法医检查,那女生私密处还真就没破。我老板为了替校方安抚家长,借着刚为新药题过词的兴,又题一个——头可断,血可流,烈女志,不可丢。红丫小声背了出来。我觉得,不应该这样鼓励女孩子抗暴……

    当然不能这么鼓励。嗐,我那老板吧,也正经八百清华的博士——嘿嘿,不像我戴的是冒牌博士帽——可对性的理解……咱不评价这个,光说他题的字。他第一稿里,不是“烈女志”,是“私密处”,我提了建议他才改的……

    什么?私密处?何上游几乎喊了起来。头可断,血可流,私密处,不可丢?

    就是呀,私密处!我老板呀,是私密处饭厮……

    对了,都说呢老板为了采阴补阳健身强体,从五十岁起直到倒霉,每逢阴历十五都要睡个Chu女……

    红丫低头喝杯中饮料,入口很深像汲水灭火。她自己引领的话题也走上了歧路。两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讨论私密处,与粗暴的摩的司机奸尸没多少区别。她感到恶心。立刻结束酒局显然太早。恶心不是她冷漠的理由。面前这两个用语奸尸的男人是她恩人,为了感恩她得热。热的标志是继续说话。她找不出新话题,交流的不确定性让她焦虑。她看何上游一眼,期待他能改变话题,比如,说说他们友谊的沿革。何上游没注意她看他那眼。此前他一直很留意她。红丫往两个闪烁其词又津津有味的男人杯中倒酒。她对何上游看得不够专注,也是没想好,如果真让话题转向何上游与欧阳结识的早年,是不是合适。何上游说他认识欧阳,是因为他的一个研究生同学嫁给了欧阳。欧阳苦孩子出身,中专学历,没人能看出他会出息。何上游说,是那女同学不同凡响的选择,让他注意到了当时进修本科的欧阳。但红丫毫无根据地认为,何上游与欧阳曾是敌人,很可能还动过拳脚,而让他们为敌的,正是何上游那个不同凡响的研究生同学。欧阳倒霉后,她抛弃欧阳改嫁韩国。她朝鲜族。很可能,她投入欧阳怀抱之前,是何上游的热恋对象。红丫相信,何上游对他与欧阳的近期交往没有隐瞒。但她估计,把他们连在一起的,也未必光是枯燥的资本话题。对一个无女人人品的抱怨,完全能把一对昔日的敌变成朋友。欧阳出狱后,某天黄昏在街边遛狗,当时,疾步长走的何上游正路经那里。一黑一白两条大狗,突然上前跟他撒欢儿,他吓得几乎尿了裤子。他笔直地站住,像奴才接受主子训斥。小时候在农村,他就不愿意当狗的奴才。当人的奴才也不愿意。这之后,两人偶尔通话见面,关注资本问题的欧阳,甘愿给何上游当小学生。某次何上游与欧阳聊天,顺嘴提到了自己的沙龙,表示要引欧阳入伙。邀请一出他即后悔,怪脑子里的圆桌会议没及时开。欧阳是只瘦死的骆驼,根本不会缺少朋党,最主要的是,一群读书人的清谈妄议,在他看来一定可笑。欧阳入伙态度积极,这让何上游更感为难。他来咱们圈子算什么事呢?他忿忿地对红丫说。好像他没邀请欧阳,而是欧阳主动投奔。孔雀群里落了只鸡,还是鸡群里边多了只孔雀?他的为难没说给别人,对封文福都没说,是红丫张罗宴请欧阳,才把他的为难逼了出来。红丫你会笑话我吗?他说,对欧阳,我这是炫耀精神生活,而对咱们圈子,我是显摆我还认识这等人物。我虚荣!当时红丫沉默半晌。何上游以为电话断了,连喊喂喂。红丫说,何老师,像你这样心理还有撕裂的人,这个时代不多见了。何上游相信红丫是夸他,但她夸他什么他不明所以。他想追问,电话真断了。此前,何上游听说了红丫的麻烦,背着红丫,背着团伙里的其他人,给欧阳打去求助电话,问他可否将一个大连户口落入沈阳。现在在中国,户口已没有实在意义,除了约束孩子读中学小学,其他时候,只是枚潜伏的癌细胞并不病。但在红丫供职的报业集团,它常以病的迹象威胁员工。集团老总生性严谨,吃西餐喜欢面前摆七副刀叉,他愿意自己的下属各种证件都能规范。据说他几次裁人,找的理由都是那人的某个证件不够规范:有个人的本科文凭是自考的;另有个人四十岁了仍无职称;还有个人户籍所在地是铁岭……红丫不想失去工作,希望自己规范起来。不行,社会不允许她规范,户口这枚癌细胞轻易不转移。她转而希望通过购买商品房解决户口问题。她运气差,朝令夕改的政策调戏了她。以前二十万买房即可落户,可她刚号下房子办完贷款,三十万又成了落户底线。她买的房子二十三万。多贷七万压不死她。她怪自己少预见性。何上游也清楚户口这枚癌细胞很难转移,可眼见红丫被政策调戏,心里难受,他想到了欧阳。电话里欧阳没明确表态。现在还要户口干吗?他淡淡地说。事后何上游对红丫说,他当时很想破口大骂,骂欧阳狗官,不知体谅百姓疾苦。他没骂。欧阳已经不是官了,算个官时,他的官也不是百姓给的,他没必要体谅百姓疾苦。几天后,他想请求欧阳骂他。几天后,欧阳给他打来电话,让他记下个人名还有电话,说你通知红丫,带材料找他就可以了。然后,就可以了。欧阳不接受钱物感谢,都不许何上游再提这事,只是经不住磨,答应与红丫一块坐坐。这时候,何上游开始盼欧阳骂他。不只为他误解过他。你心里肯定有许多委屈,别的方式倒不出来,那就把我当奴才骂一顿吧,骂完你心里会好受些,我这心里也能踏实。这话他说不出口。他只能对红丫展览内心的活动。

    6.第六章她说:你们带给我的危险让我上瘾,受伤害时,我都觉得那么享受(下)(6)

    欧阳老师,何老师说,你不许我提户口的事,到现在为止,我也就没提。***可我很想认真地敬你杯酒,你就允许我提一句吧。新话题出现了,又是红丫找出来的,这是一条能绕过私密处与奸尸的便捷路径。红丫起身,为自己斟酒。我由衷地感谢欧阳老师,谢谢你帮我解决了个天大的难题。不喝酒的红丫,一杯啤酒一饮而尽。是只小杯。

    她喜欢问他是否爱她。她第二次去他家,他就建议他们上床。你怎么会想到这个?我就是愿意听你说话,来聊天的。她以羞涩婉拒,并不惊讶。那,对不起了,他松开她手,坐得远些,专门聊不涉及上床的天。不涉及上床也聊得挺好,他没沮丧或者不满,可她主动说,我( 亲合(全本) http://www.xlawen.com/kan/26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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