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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阅读

    朱二走进里屋,看见朱大正躺在草席上,面朝墙壁。朱二问:“老大,你这就睡了?”

    朱大有气无力地答道:“心情不好,你让我一个人静静。”

    朱二忖道那让他清醒一下也好,于是径自走到角落捡起一把锈迹斑斑的断刀,走到宗祠的天井中。

    天井里,已有孩子三三两两地结伴练习拳脚,一拳一脚,你来我往,练得格外认真。身处市井之中,这些孩子谁没有受过世人的冷眼及欺辱,切身之痛使他们深切领悟实力的重要。因此练习这些堪称粗俗的功夫来,无不付出更多的心血。

    而且,若是一旦因为潜质被清江帮的陈大疤看中,收为亲传弟子,那么身份地位立时就有天壤之别。比如现在的陈大疤的亲传弟子莫新辉,本是这帮小孩中的一员,但三个月前被陈大疤看中,收为第七名弟子后,就成了清江帮中地位颇高的一员,不仅不须每天出去收取保护费。而且还能每月从帮中抽头。因此这些小孩,每日晚饭之后,唯一的热情就是练习莫新辉偷偷传出来的一些基本武技。希冀能得到陈大疤的亲睐,改变处境。

    朱二当然不在这些充满幻想的孩子之列,但他也深知,值此乱世,多掌握些防身之技,或许就是将来保命之机,所以有此机会练武,也是格外认真对待,全力以赴。

    莫新辉偷授的武技不过是一套强身的拳脚功夫,和三式刀法。

    莫新辉跟隨陈大疤的日子不久,加之尚是半大小孩,陈大疤教他的不过是些筑基打底的粗浅工夫。看他身薄力弱,陈大疤的成名武技披风刀,也只传他三式。

    倒是习武的一些经验,平日里陈大疤对他讲述甚多。

    莫新辉也偷偷地向这帮昔日的手足兄弟转述:

    “世间的武技,以佛、道及军伍为大要,天下武技莫不出此三家。”

    “武技筑基,在于培育真气,以气运身,积气为劲,气通劲达,辅以技式,习之精熟。武技有成,不过分小成、中成、大成。”

    “武技修为,又分后天与先天。后天巅峰可以百人敌,千人敌,先天武技,人本具足,不假外求,有缘窥破,便是高手。”

    “本派前辈,亦有契入先天境界的高手,同一套武技施来,威力与后天武者却有天壤之别,只是自己不知是如何契入,往往碰着机缘便会莫名其妙的步入先天高手的行列。而且先天修习武技,较之后天武者,不可同日而语。本派曾有一对双胞胎,一同拜入苍耳山门下。学习武技十年后,哥哥巧遇机缘步入先天,五年后已是苍耳山派第一高手。而弟弟苦习不缀,三十年后方步入后天巅峰。两人其间切磋多次,弟弟无有胜出。因此,先后天之差异,由此可见。”

    这些理论,只听得众小孩一脸茫然,不明所以。朱二却是一听就懂,似是本来就存在于脑海之中,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试着解释给那些小孩听,反而使他们愈加迷惑,于是只得作罢。

    莫新辉偷授的这三式刀技,名为“力劈华山”、“偷天换日”、“横扫千军”,不过是竖劈、横斩、阴撩三个简单的动作,但配合起步法及身形变换,立即灵动非凡,威力立显。朱二并未见过陈大疤亲身施展,不过是按照莫新辉随手笔划按图索骥,倒也学得九成形似。而且他在天香楼使得一手好刀功,练习起这三式刀技更远非莫新辉可比。只是未经实战,不知威力如何。

    天井的一角,朱二独自一人手持断刀,赤着上体,摆出架势,认真地习练那三式刀法。他给自已定下规矩,每天每式都要练习一千下,而且要求是用尽全力。不仅如此,每练一下,朱二还要反思,方才那一式是速度不快,还是力道不足?然后进行改进。正因为如此,在不知不觉间,朱二的武技已大为精进,一身筋骨也较之同龄人坚实健硕。

    “第一千下。”朱二心里数着,右手无力地放下断刀,一身肌肉已经酸软不堪,身上大汗淋淋,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似。此时早已过了两个时辰,夜深人静,孩子们已经歇息去了。朱二拖着疲倦地身子走进屋内,放好断刀,匆匆冲洗干净便摊倒在草席上,不一会便沉沉入睡了。

    只是朱二自已浑然不知,熟睡中,朱二不由自主地翻身侧卧。左手托住了左耳,右手自然地按住肚脐丹田。缓缓呼吸中,惊人一幕出现了:鼻息渐停渐止,唯有脐中徐徐起伏。脸上及身上的瘀青红肿正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消散,红匀的气色淡淡地在脸上晕开来。

    若是有先天高手在旁,一定会惊得目瞪口呆:这不是多少武者梦寐以求妄图突破的内息么?只是这个少年怎么如此轻松就达到了?

    第五章 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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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金鸡报晓,鲁家宗祠内。

    朱二催促朱大道:“老大,快起来出操了,别再贪睡啦。”

    朱大闭着朦胧睡眼,抱怨道;“还让人睡觉不,这么早,少跑一次不会死的,好困哪。”说罢打着呵欠又翻转身继续睡去。

    朱二神采翼翼地舒展着筋骨。他一睡醒来,奇怪的是,身上的瘀青红肿、不适疼痛以及练武带来的疲累全都不翼而飞,精力尽复。往日也常有类似经历,朱二百思不得其解,只当自已体质有异常人。

    朱二理直气壮地道:“老大,规矩是人订的,你若不以身作则,如何带领小弟,怎么服众”说话大有不止不休之势。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起来还不成吗?真是受不了你。”实在受不了朱二那有如苍蝇谍谍不休的骚扰,朱大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来,将満腹的怨气发泄在那帮小弟上:“小兔崽子们,你们老大都起床了,你们若在三声之内不起身,别怪老大我爆你们的菊花。”

    鲁家宗祠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于是太平镇上的百姓又看到了每天早上司空见惯的一景: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在朱二的领头下绕着街巷气喘吁吁地奔跑,朱大在后尾不时叫骂,催促掉队的小孩。

    “看啦,那群白痴又在犯傻了”。

    “也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大伙嘻嘻哈哈地笑着。

    当初想出早起晨跑这个鬼点子,是朱大有一次在闲聊中,听手下来自京都的小弟阿红说起,京都的禁军,每天出早操,都须绕都城城墙跑上一圈。于是突发奇想,让小弟们都早起晨跑,且不说增强脚力,再不济逃命时也能增加活命的机会。

    只是任何事情都是说易行难,早起晨跑坚持了半年,别说小弟都受不住百姓看白痴的眼神,牢骚渐起。便是朱大也苦不堪言,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后悔,唯有朱二还一如既往地持之以恒。

    见朱二在前头精神抖擞地领跑,朱大在心中大骂,真是跑不死的小强。

    眼看就要到了街中,昨天受的伤隐然发疼,朱大再也支持不住,奋起余气喊道:“今天出操到此为止,散了吧。”

    一阵欢呼,看上去本已气喘如牛,累得伸出舌头的孩子们蓦然焕发精神,顿作鸟兽散。

    朱二笑骂:“这帮小滑头,跑步没见他们有多卖力,一说散了就一个比一个都溜得快。”

    朱大双手按膝,弯着腰,大口大口喘气。看着朱二脸蛋红扑扑地,豆大的汗珠一滴滴顺着脸庞落下,虽然有些气促,却仍精神旺盛。不禁摇头道:“真是服了你,跑了这么久都没事一样,真搞不懂你是什么捏的。”

    朱二伸出臂膀,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汗珠,若有所思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跑起来很舒坦,好象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形似的。”

    朱大闻言意外道:“朱二,你回忆起什么啦。”

    “没有”,朱二苦恼道:“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看着朱二苦闷的样子,朱大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情愫,说不上是怜惜还是同情亦或是别的什么。伸手揽过朱二的肩膀,安慰道:“算了,想不起就不要想,走,我们去赵寡妇的面馆吃阳春面,想起那味道,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三年前,太平镇搬来一家赵姓寡妇,在西街巷开了家面馆。因为面食做得地道,兼且赵寡妇长得姿容娇好,生意是异常地火爆,常常是座无虚席。

    “赵嫂,来两碗阳春面。”两位少年嘻嘻哈哈地走进来,赵寡妇闻言,面带笑意道:“朱大朱二,又是你们两个小鬼头,又来吃白食啦。”手上却是不停,驾轻就熟地配起佐料熟练地下面入锅。

    朱大嘻嘻笑道:“赵嫂,我朱大岂是吃白食的人,只是,账几餐罢了,这些天手头有点紧,赶明儿宽裕些一定还上。”

    “小莲,面好了,给两位小哥端过去。”

    “哎!”

    片刻,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女面带不愉之色手托两碗面,放在桌上。

    朱大两人早已盯着面食大吞口水,那还顾得其它,拿起筷子便吃起来。

    那少女见他二人对自已不闻不顾,心中暗恼,又有话要问,恨得一跺脚。看着朱大,眼睛一转,故意问道:“好几日不见,怎么我们的朱老大脸上鼻青脸肿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朱大心里恨得牙痒痒的,还得装出笑脸道:“赵小妹真是眼尖的很,昨天我和镇东的陈二打了一架,输给他了。这小子太不给面子了,说好不准打脸的。”

    “不是吧,”赵小莲面上抹过一缕娇红,讥笑道:“我怎么听店里的客人说昨晚有两个人跑去群芳阁**人家姑娘洗澡,叫人家抓住打了一顿。其中一个就是朱大你吧。”

    朱大恼羞成怒道:“知道了还明知故问。”

    “你-”赵小莲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两眼隐隐有水光迸现。

    “好了好了,你就少说两句,人家赵小莲是女孩子家,你也不让让。”朱二赶忙出来作和事佬。“小莲,朱大他只是一时糊涂,后来已对自已的行为深感后悔。”

    赵小莲这才有些解气,恨铁不成钢道:“我是看在大家相识一场的份上奉劝你,小小年纪不学正经。你看看人家朱二――”

    朱大赶忙找个垫背的:“朱二他也去了。”

    赵小莲将信将疑道:“你又来骗人,朱二身上好好的,谁象你被打得这么狼狈。”

    朱二忙点头深表赞同,背对着赵小莲朝朱大眨眨眼,眼里全是笑意。

    朱大无语,只能翻翻白眼。这人和人待遇乍这般不同。

    入夜,忙活一天,朱二累得象只死狗般走回来。

    一股酒气充斥着屋内,朱大盘膝坐于地上,身前一只碗,一坛酒,失魂落魄地酒气熏人。朱二见状一怔,“老大你喝酒了?”朱二与他相处日久,从未见他如此失态。

    朱大缓缓抬起头,望着朱二,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朱二,青青小姐走了。”此言一出,朱二立时明白了朱大喝酒的缘由了。

    朱二默然,心里明白,朱大虽说平日里嘻嘻哈哈,给人以不正经的形象,其实内心是很软弱的,这一次他可是动了真感情。只是这份感情注定要无疾而终。说实在的,以朱二现在的年纪,对这种儿女情长还未有感触。只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兄弟如此为情所困,心中也不由恻然。

    朱二张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来,虽有千言万语,一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于是拍拍朱大的肩,转身不知从什么角落翻出一只碗来,坐于朱大身前道:“老大,独自一个人喝酒有甚意思,来,兄弟陪你喝上几盅。”

    朱大自然看得出朱二的言下之意,感激地看了一眼,依言将酒倒满。“好兄弟,来浮一大白”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朱二也不怠慢,拿起碗,头一仰,顿时一股热流便从小腹直冲上来,一路辣上喉咙。其烈如火。

    “我靠,”朱二瞪着朱大道:“你从哪偷来的酒,好烈。”

    “从赵寡妇家顺手拿回来的料酒,”朱大见他被酒熏得直蹙眉头,愁绪为之一轻,眉开眼笑道:“滋味如何?”

    朱二满脸通红,粗着嗓子道:“什么狗屁酒啊,好难喝。”

    朱二哈哈大笑:“刚开始喝的都是这个样,喝着喝着就习惯了,到时你就会发觉这酒儿真是妙不可言,来咱们继续。”

    这一夜也不知喝了多少碗酒。

    朱二只知道,两碗酒下肚后,脑袋便木木地转不过来,整个人两眼发直,傻呼呼地看着朱大又哭又笑,耳朵里只有朱大那似远似近的声音在缥缈回荡,究竟他说了什么,却是一个字也未听进去。

    ―

    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四处都是虚无缥缈。

    我这是在哪?朱二置身于虚空之中,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眼前有一个白衣男子在身前,为什么总抓不住?他的脸为什么我看不清楚,为什么我的心有种撕心裂肺的悲伤。

    我是谁?朱二大喊。

    我在哪?朱二泪流满面。

    “你还在睡觉?快醒来。”一阵摇晃。

    “头好痛”朱二从梦境中醒来,呻吟着,手下意识地去摸头,却被另一只大手抓住:“朱二,你快起来了,杜掌柜都急得快跳墙了,你还睡得这么心安。”

    朱二忍着宿醉引起的头痛欲裂,睁开眼。一张焦急的脸映入眼帘:“陈老哥,你怎么在这?”陈老哥在天香楼作小二,与朱二是同事。

    “现在已经日上三竿了,朱二你快起来去天香楼,杜掌柜到处找你,我回去先回话,你快些过去。”

    朱二这才发觉时间不早了,朱大也不知所踪,宗祠内空无一人。

    “坏了,没想到睡得这么迟,这下要被杜掌柜骂了。”朱二赶忙洗漱干净,赶往天香楼。

    第六章 宴席

    待朱二赶到天香楼时,却看见楼外聚集着两帮人,泾渭分明。。其中一帮竟是清江帮中的大小头目,平日难得一见,今日竟然齐聚于此。另一帮人则面生的很,但个个悍气十足。双方隐有敌视氛围弥漫其间,气氛显得有些诡异。街边行人看这阵势,早已远远避开,唯恐惹火烧身。

    朱二硬着头皮,低头往天香楼大门前行,只觉数十双目光直射过来。那眼神中夹杂着种种不善、警惕、戒备,令他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额头上已不觉沁出细细的汗珠。

    刚到门槛,一把长刀已斜伸过来,拦住了去路:“楼已包了,不对外接客,没事滚开。”

    朱二抬头望着眼前阻挠的陌生汉子:“我……我是这天香楼的小工。”陌生汉子狐疑地看着他,又转过去望望清江帮众,见清江帮诸人面无异色,犹豫片刻,方撤回长刀,摆头示意朱二进去。心想这种场面寻常人唯恐避之不及,谁有这胆子来此凑热闹,况且一个毛头小子,成不了什么气候。

    刚进楼内,尚不及细看,已被人一把抓住胸襟,直扯向后堂厨房。耳畔传来杜掌柜哆哆嗦嗦的声音:“你怎么才来,快快去厨房帮赵大厨打下手,我可告诉你,今天的客人不比寻常,你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然得罪了客人,我们可担待不起。”

    赵大厨身宽体胖,腰粗膀圆,面色红润,活似一尊弥勒佛。厨艺绝高,自称学自宫廷,无一不精。过往行人凡品尝过他厨艺的,皆赞不绝口。赵大厨因此一直都是天香楼的顶梁柱,声名远扬。

    不过自打赵大厨收了朱二为弟子后,心里十分欢喜。因为朱二天资聪慧,学什么都极易上手,没过多久便将赵大厨的厨艺学得有七八分火候。寻常食客亦难以分辨。因此,赵大厨教会朱二厨艺后,非有极其重要的客人,已极少出手。顶多督促指点一二。

    朱二心中疑惑,却不便多说,快步进到厨房。赵大厨已在里面忙起活来。一见朱二赶到,赵大厨大喜,佯怒道:“小兔崽子,还不快过来,这几个伙计,屁忙都帮不上,累死我了。”浑不管是否将一旁的伙计们都得罪遍了,只是大家都在心里暗骂,却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朱二应声快步走过去。赵大厨已开始吩咐起来,许是今日客人非比寻常,赵大厨的看家本领都悉数施展。虽说今天的菜肴较往日多上数倍,好在朱二随师日久,早已习惯了赵大厨的节奏,两人的配合如行云流水。动作花样繁杂无比,华丽悦人,不多时一道道诱人至极的菜肴便新鲜出炉,只看得伙计们目瞪口呆,眼花缭乱,想及方才赵大厨的评语,不禁人人心中有愧,口服心服。

    脚步声响起,一位灰衣浓眉大眼的少年步入厨房催促道:“赵大厨菜好了没有,客人已待多时,帮主在楼上已经催了几次。”赵大厨刚忙完最后一道爆炒清椒,如释重负地用毛巾擦拭着脸上汗珠,瞪着一旁呆立的伙计道:“还站着干啥,还不快送菜出去。”伙计们才如梦初醒,慌不选端起菜盘鱼贯而出。

    朱二一把拉住准备出去的少年的衣袖道:“莫新辉,上面都是些什么人,怎么清江帮的头目都到齐了。”

    莫新辉与他本是旧识,见他发问,面色凝重道:“方才洛帮帮主宋时方率众来访,说有事相商,裘帮主于是安排在天香楼设宴款待,不过,我看他们的举止神情显然是来者不善。”

    朱二大吃一惊,洛帮,不是在江阴郡的洛城一带活动吗?与太平镇相距数百里,洛帮与清江帮从来没有任何瓜葛,怎么会突然跑来此地。

    ―――

    裘北海此时正坐在桌边,心情舒畅至极。没想到声名远扬的洛帮居然会突然来访自已这个小小的清江帮,此事传出去,附近的几个帮派还不另眼看待。因此特意安排在太平镇最好的天香楼设宴款待洛帮来客。

    天香楼平素一楼用来饮茶听书,二楼则是作为客人饮食之用,热闹时可以同时摆下三十桌,别说在太平镇,便是在整个江南郡都算得上号。此时的二楼,中间腾出了大片的空地,两侧各有一排桌子依次摆开。桌后诸人皆相对而坐。左边是清江帮的帮主裘北海等六人,右侧则坐有洛帮来者九人,其中居首者是帮主宋时方,依次为少帮主宋哲,副帮主徐方及六名灰衣大汉。

    “菜已上齐,洛帮的兄弟远道而来,清江帮当尽地主之谊,特在此设宴为诸位英杰接风洗尘,请各位尽情享用,不醉不归。”裘北海站起来,手举酒盏,发出一阵豪爽的笑声:“宋帮主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人中之龙,来,我先敬你一杯。”高举酒盏,一饮而尽。

    洛帮宋帮主也忙起身,环视诸人,朗声道:“今日承蒙诸位清江帮的兄弟款待,宋某我不胜感激。”饮罢回敬。

    一番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后,众人已是放开心怀、酒酣耳热。

    醉意熏熏地,裘北海借机提及正题道:“宋帮主在江阴郡洛城逍遥自在,不知今日有何事亲临鄙帮?”醉眼中透出一丝清醒。

    宋时方早料有此一问,暗然苦笑道:“裘帮主有所不知,洛帮今日已是丧家之犬了!”此言一出,整个二楼寂然无声。清江帮诸人面带疑色望向宋时方。宋时方少不得又是多费一番口舌。

    洛城座落于江阴郡洛水河畔,水路交通极为方便,是江阴郡货运集散重地,富饶繁华,远非寻常府城可比。洛帮帮主宋时方目光远大,能力非凡,在他接任洛帮帮主后,苦心经营,虑精殚智。加之付帮主徐方足智多谋,洛城三煞武技高强。不出十年,洛帮便吞并其他小帮,在洛城一枝独大。帮中有徒众千余人,日子过得何其快活。誰知近日天都王率领的天成军被晋军围剿,流窜至江阴郡,而洛帮帮主宋时方与洛城守备关系甚密,在守备许以重利后,宋时方遂应守备的要求,派出帮徒协助官兵奋力抵御天成军的进攻,致使义军人员折损惨重。天都王大怒,在攻陷洛城后,便下令手下对洛帮进行杀戮,这下洛帮惨遭灭顶之灾,帮里各大堂口都遭歼灭,幸好副帮主徐方见势不妙,及早安排一条退路,洛帮的残余弟兄才幸免于难。一路上还被天都王麾下的高手追杀,洛帮三煞的老三也死于非命,各大堂主皆无一生还。宋时方一行人惶惶不可终日,連日急行数百里直至远离江阴郡方才松了口气。

    不会叫我们帮他报仇吧,裘北海心中嘀咕。老实说骤闻此事,他心中未始没有幸灾乐祸地念头。闻言故作为难道:“宋帮主的遭遇委实令人同情,只是清江帮是一个地方小帮,偏安于太平镇而已。势单力薄,只怕难以出甚大力。”

    宋时方忙道:“裘帮主误会在下的心意了,洛帮不敢有劳贵帮出力。只是连日奔波逃亡,帮中兄弟都已精疲力竭,需借贵地安养歇息。”

    只怕请神容易送神难,裘北海心中冷笑,嘴里却叹气道:“宋帮主,不是老弟不想帮你,只是太平镇地处偏壤,乡下小地,比不得其他繁华之地,恐怕安顿不好贵帮兄弟。洛帮兄弟不如前往金陵,十里繁华之地,想必安生容易多了。本帮不算富庶,但本帮倾其所有,凑出几百两银子路费还是……”。

    “你以为是打发叫化子。”阴冷白净的洛帮少主宋哲冷声讥道。他在洛城仗着洛帮的势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其威风。不想一夜之间就从天堂坠入地狱,被逼得四处逃窜,心中早已憋了一肚子火。谁知今日落得个虎落平阳被犬欺,一个小小的清江帮也敢对他虚以委蛇,顿时按捺不住性子说出来,场上清江帮的众人面色一变,本来和气的气氛为之冷场,隐隐地还有些敌意。

    宋方时见势不妙,忙出声斥道:“哲儿,休得无理,”转向裘北海拱手致歉:“犬子年少气盛,言语有不当之处,还请海涵。只是弟兄们一路劳顿实在不能再走了,想在太平镇讨一口饭吃,不至让弟兄们饿死,想必裘帮主不会见死不救吧。”

    裘北海心中暗恼,腹诽道:你这老狐狸还不是看上了我的地盘,想鹊占鸠巢。当下打哈哈道:“宋帮主此言差矣,不是我裘某人不想帮你,实在是太平镇地盘太小,养活清江帮就已经很勉为其难了,贵帮的弟兄再一过来,只怕我们清江帮的兄弟就得饿肚子了。”

    “老东西,要不是大爷我落难至此,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也配在我们面前讨价还价。”宋哲忍不住出言相讥。直恨不得当场翻脸。

    任裘北海心机再深,也不禁出声怒道:“虽说我们清江帮实力不大,却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随便就能找上门来乱嚷乱叫的。”清江帮诸人皆怒目而视。若被人如此辱骂还不还口,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宋时方原是心高气傲之辈,何时有过这番低三下四的举动,见裘北海如此不识抬举,恼意渐生。淡淡道:“陈长老,替我向裘帮主敬一杯酒,以示陪罪。”

    第七章 下 帖

    注:祝大家虎年吉祥如意,万事大吉。weNxUemi。Com

    哈哈一声大笑,洛帮诸人中有一瘦小黑衣汉子长身而起,见众人望来,不急不慢地往桌上的酒碗里倒满酒,然后双手举起碗对裘北海道:“在下陈伯达,是洛帮大长老,今日多谢裘帮主盛情款待,洛帮如有得罪之处,谨以此酒向裘帮主陪罪。”言罢,向清江帮处走去。

    神情态然自若,步履轻松惬意,不带一丝火气,然而场上众人却听见楼板发出了“吱呀”地声响,似有不堪重负之感。不禁心中大駭,这瘦小汉子四十许人,其貌不扬,形削骨枯,也就百来斤不到的样子,看上去一推就倒。但看他脚下芒鞋落脚之处,每走一步,寻常数百斤压上去都不会稍动的木板都不由下沉寸许,这手功夫令人不由为之侧目。

    这陈伯达是洛帮数得着的高手,在洛城系“洛帮三煞”之首。数十年苦修,最引以为傲者,便是其内劲已臻上层。此时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内劲暗运足下,每踏一步皆有千斤之重。

    洛帮众人面带笑意,只看清江帮如何应付。

    踩人踩到脸上了,竟敢来我的地盘上撒野,裘北海心中大怒,只是他武技自忖上去也讨不了好,面对洛帮明显给他难堪的局面,只能寄希望于手下第一高手陈大疤来帮他撑住这个场子。

    当陈大疤看到裘北海转过来的希冀和求助的目光,心中喟然一叹,该来的还是要来了。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只看陈伯达看似轻松的步履,这手千斤坠就已练到举重若轻的地步,自忖自己便是依葫芦画瓢,也做不到陈伯达这等威势,两者高下立判。不过今日若不出头,今后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牙一咬,挺身而出,拦在陈伯达面前,道:“洛帮兄弟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敢有劳陈长老。”凌厉的眼神紧盯住陈伯达,一双手搭住酒碗,运劲缓缓发出,试图阻止前行。甫一接触,一股潜劲悄无声息地袭来,陈大疤心中大吃一惊,在他看来,本已高估了陈伯达的修为,谁知真实接触之后,方知自己还是小觑了对方的实力。遂不及防下,那股暗劲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掀飞而起。心下一惊,真气迅速提至七成,方始阻得一阻。

    “还是敬一碗好,大家都是兄弟嘛。”陈伯达皮笑肉不笑,双手端碗朝前缓缓挤去。

    陈大疤此时已将两臂内劲贯至手心,运至十足,但依旧阻挡不住陈伯达的内劲。脸上已是涨红不已,尤其是盖住左眼上的那道胎记红中带紫,益发显得猙狞。不得已,右脚后撤半步,右手骈指朝陈伯达的右腕戳去。“这酒还是陈长老自已喝好了。”

    陈伯达右手松开变爪避开,反朝陈大疤的手上脉门抓去。“我好心敬酒,清江帮不能不给兄弟一个面子吧。”

    两人言语不停,彼此左手依旧隔着酒碗运劲相抵,右手却已经你来我往地对攻数回了。

    在场诸人虽说武技寻常,但眼力却有。只看两人虽斗个不分轩轾,那酒碗已缓缓移至陈大疤胸前,心中皆已明了陈大疤已略输一筹。

    忽听陈大疤一声大叫,接着只见两人之间水花四溅,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后跃一步,彼此怒目而视。原来两人全力挤压下,那酒碗竟是承受不住巨力破裂开来,酒水四散,泼得两人一头一脸都是,倒弄得两人狼狈不堪。

    两人僵持间,且听宋时方叫道:“既然清江帮执意不受,陈长老,回来吧”。

    陈伯达一听,应声道:“是,帮主。”怒视陈大疤一眼,冷声道:“这位兄弟好功夫,改日陈某请教一二。”转身回座。

    陈大疤冷哼一声,也自回座。只是无人知晓,在他左袖藏着的左臂此时兀自抖颤不已,陈大疤心下暗惊,这家伙内劲之高,可称得上江湖一流高手了,自已远非其敌。只不知自已使上拿手长刀与之相较,胜负如何?

    “既然大家谈不拢,这酒宴不饮也罢。”宋时方淡淡道。洛帮诸人会意,齐身离座。

    宋时方从怀中拿出一张帖子,随手一掷,那帖子便落在裘北海桌前:“清江帮不肯相让,那我只好按照江湖规矩来。洛帮正式向清江帮下帖,明日午时在清江江边,通过两帮决斗来决定太平镇归属。”

    裘北海拿起帖子瞟了一眼,顿时脸色铁青,冲宋时方怒极而笑道:“想不到宋帮主早已准备妥当,看来,不论如何,洛帮都已打算抢我们清江帮的地盘了。”

    宋时方晒道:“裘北海,你也不是第一次出来混,江湖上弱肉强食的道理你不会不懂。本打算裘帮主识时务的话,彼此也不必撕破脸皮,既然清江帮不肯相让,那只好让我们在拳脚上见真章了。”

    “***,信不信就让你们今天出不了这个门。”清江帮诸人闻言大怒,这洛帮欺人太甚了。纷纷起身,亮出随身携带的家伙。

    洛帮来者也不甘示弱,纷纷抄起家伙对恃。场面就象一个装满火药的火药桶,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宋时方冷笑道:“怎么,现在就想动手?不过我们这些弟兄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若真打起来,只怕你们决计讨不到好。”

    裘北海伸手示意阻止清江帮诸人的举动。虽然从心里巴不得将洛帮来人立毙当场,以消心头之恨。但眼下的局面却让他清醒地意识到,对方虽然人数不多,可是人人悍气十足,身上带有血腥之气,都是些刀头舐血的狠角色。自已这边除了陈大疤之外,能打的弟兄都没有召过来,只能强忍怒气道:“住手,咱们不能坏了江湖规矩。宋帮主请回,明日午时清江帮诸位弟兄在清江边恭候大驾。”

    宋时方大笑不已,率众扬长而去。

    ―――

    打佯收工,回到鲁家宗祠时已是夜色深沉。

    朱二没看见朱大,忖道,这家伙莫非又跑去喝酒了。心中放心不下,找来小孩询问。一个小孩对他说:“二哥哥,老大上房顶去了。”抬头一看,屋顶上果然有个人影。

    朱二习武之后,身手灵巧。揉壁攀檐间有如狸猫,两三下便窜上了屋顶。见朱大躺在屋檐上,双臂交叉垫在脑后,翘起二郎腿,两眼凝视星空,若有所思的样子。

    “想什么。”朱二很奇怪,朱大平日里总是一付嘻嘻哈哈、没心没肺模样,今天却怎么有些反常。不会是还在想念青青小姐吧?

    “朱二。”朱大眼望长夜星空,目露迷茫神色:“你有什么梦想?”

    “没有想过,整天忙得累死累活,那有甚么心思想这些东西。”朱二排在朱大身旁,也学着他的样子,两手交叉垫在脑后,翘起二郎腿,感觉全身舒适得几乎想呻吟起来。

    朱大喃喃道:“你想不到吧,我一个清江帮里无足轻重地小角色,这辈子最想过的生活,就是每天早上醒来,能吃到赵寡妇亲手煮的面,午后能泡好一壶茶,坐在椅子上听听瞎子陈说书,然后数着手下小弟孝敬上来的钱,混吃等死。想想就觉得爽,嘿嘿。”

    “那你还愁什么,”朱二奇怪道:“你现在不就这样过的么?”

    朱大愣了半响,象第一次才认识朱二般的仔细打量他一番道:“朱二,你绝对有做神棍的潜质,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朱二无语,白了他一个眼色,里面写着“你都写在脸上了,傻子才看不出。”

    “好吧,我说。”朱大叹了口气道:“今天我们帮主裘老大招集帮内弟兄开会了,洛帮的帮主已向裘老大下了正式帖书,约定在明天午时在镇外两里外的清江边进行两帮决战,争夺我们太平镇的地盘。”

    朱二大吃一惊:“洛帮的势力范围不是在江阴郡一带么,怎么要来争我们的地盘?”

    朱大解释道:“最近天都王率领天成军攻陷江阴郡的两州四府,因为洛帮支持官府,所以天都王拿下洛城后,就对洛帮进行打压。洛帮死伤甚众,最后如丧家之犬逃到了我们江阳郡,元气大伤。江阳郡的其它帮派实力强硬,洛帮不敢招惹,于是就盯上了实力偏弱的我们清江帮。想争抢我们的地盘。唉,这回清江帮有难了。”

    朱二恍然道:“原来如此。”他眉头一皱,又问:“那清江帮明知不敌,为何不走?”

    “走去哪?”朱大冷笑:“清江帮的成员多是太平镇的本地人,妻儿老小都在这,你要他们走去哪?”

    夜色里,朱大的眸子晶亮晶亮,他静静地述说着。朱二默默地聆听。

    “我二岁死娘,六岁爹死,从此成了孤儿,幸好邻里的乡亲可怜我不时施舍些粮食衣物,才让我好死不死地活到今天,挖过野菜,捞过鱼,捣过鸟蛋,只要能吃的都想法弄过。我本想上天待我还不错,因此我就入了清江帮,这样就没人敢欺负我,然后收留些无家可归的孤儿,虽然日子辛苦些,但想到我守护的人,心中还是充满快乐。”

    朱二心里涌起一陈暖流,这或许才是朱大的内心,平素的嘻皮笑脸不过是他混世的伪装。所以自已才会和他如此要好吧。

    “还记得一年前的那个晚上么,你突然一身湿湿地站在门前,当时吓了我一跳。”朱大陷入回忆中。

    “怎么不记得,当时的我从清江岸边爬上来,四处一片漆黑。不知不觉中我就浑浑噩噩地走到了鲁家宗祠。谢谢你,要不是你收留了我,我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样子。”朱二淡淡地笑道。

    “一世人两兄弟,不提这些,其实该谢的人是我,朱二,虽然你不说,其实我心里清楚,本来你可以活得很好,不过为了这十多个无家可归的小孩,你自荐去天香楼做工,辛苦赚来的工钱全都拿出来养活这些可怜的孩子了。”朱大转头看着朱二认真道。

    忽然又笑出声来:“我是老大,叫朱大,你比我小,又叫不出名字,我就给你起了个名字叫朱二。哈哈,千年老二。”

    朱二苦笑着摇摇头道:“你起名字的水平有够糗的。”

    “诶,”朱大用肘捅捅朱二道:“以前的一切都还是想不起来?”

    朱二苦笑:“有记忆的地方就是从清江边爬上来开始,之前的一切( 人间世大宗师 http://www.xlawen.com/kan/18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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