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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部分阅读

    莫名其妙我就有了罪恶感,这还啥也没干呢好吧!

    深吸口气,驱散有的没的杂念,我说出事先准备的台词:“哎,最近晚上睡觉我是不是特不老实,总打把式?”

    花花愣住,似乎没料到是这个话题,过了好几秒,才把手上的水擦了擦,掏出手机:没有。

    我相信如果花花不是打字而是摇头的话,我肯定能看出破绽,比如慌乱,或者不自然。但他选择了最稳妥的办法,简简单单两个字,莫名就让人觉得有理有力。我脑海里甚至能浮现出一个声音,低低的,却并不沙哑,略带些清亮,然后异常沉静稳定,让你无法燃起怀疑的念头。

    但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即便现在花花的表情自然到可以以假乱真。

    “别蒙我了,我也不是没感觉的,”我故意拍拍他的肩膀,哥俩儿好似的,“我这人就这毛病,天热的时候还到,一到秋冬就犯,小时候跟我爸一起睡,恨得他差点儿拿皮带抽我。”

    花花没再打字,也没任何动作,只是看着我,静静的。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猜到了我的下文,但箭在弦上,我只能干笑,硬着头皮继续:“所以啊,我想着咱是不是再弄张床,要不这样,我到客厅搭床,反正就一个冬天嘛,过去了我这毛病就好。”

    我的算盘是先搬出来,至于明年春暖花开,我完全可以用“客厅很舒服啊”“睡习惯了啊”之类的理由无限期延长分居时间,久而久之,也就成既定事实了。

    花花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眼底又成了我看不透的那种黑,像个深潭,看不到底。

    我有些不自在,笑僵在脸上,继续不是,撤退也不是。

    所以说我真的很不擅长这种玩儿心思的事儿,就大大方方说老子不想搞基也不希望你走上这条路,多好?可惜啊,脑补容易做起来难。

    “我说你俩藏这里干嘛呢?老板你赶紧给我腾地方,来客人了!”王勇大咧咧地闯进来,完全没察觉微妙的气氛,撸起袖子就去摸炒勺。

    得,失败。

    分居未果让我郁闷了好几天,不过我这人属于闪存型,说白了,就是这事儿想起来了抓心挠肝不解决不行,可过后,别的事儿一来,就又暂时搁置了,或许哪天又想起来,又开始闹心,才会再次想着法儿解决。

    川菜馆的生意比预期中还要火爆,王勇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手艺绝对没得说,而且好多四川特有的香辛料都是他从家里带过来的,绝对正宗,所以我们这一群人也就跟着马不停蹄的忙活,往往一天下来,清帐要清到很晚,弄得小疯子差点儿罢工。不过眼见着利润蹭蹭往上窜,大家都跟打了兴奋剂似的,恨不能化身王进喜跳到油田里可劲儿搅和。于是花花的事情就被我暂时封存了,想着等闲下来的时候再读档。

    可我万万没想到,对于这件事,我还真未必是最上心的那个。

    十一月,连着下了几天秋雨,空气里渐渐有了寒意,饭店的生意每天都持续要很晚,有时候客人不是那么多,我便会让小疯子和花花先走,然后我收钱邹姐和阿秀跑堂,厨房留王勇一个人应付。

    这天更特殊,真乃天降暴雨,商业区几乎没什么逛街的人,饭店里更是冷清了,我看新闻联播说暴雨会持续到晚上,便干脆趁着午后雨不那么大的时候让花花和小疯子先回去,免得晚上天黑雨大,更不方便。小疯子二话不说欣然接受,这很正常,但花花没有坚持要留下则让我有些意外了。两个人走后,我们又坚持到了天黑,眼见着不太可能有生意上门了,我便决定提前给大家下班。王勇邹姐他们都住一起,所以我嘱咐王勇路上小心,然后自己打了个出租车回家。

    结果一推开家门,我就呆住了,原本空旷的客厅里忽然多了一张弹簧床,花花坐在床边儿上看电视,小疯子坐在床正中颠儿啊颠儿的俨然当蹦床玩儿呢。

    “同志们,啥情况?”我故意问,但其实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花花嫌跟你睡太挤,决定搬到客厅啦。”等不及花花打字,小疯子直接帮忙答了。

    我看向花花,四目相对,他冲我笑了笑,像一只很乖的大狗。

    心里某个地方忽然有点儿酸,我想也没想就说:“不是讲好了我搬出来嘛,你赶紧回屋儿,这地儿归我了。”

    花花低下头,在手机上写了个几个字,写完后抬头看我,等了一会儿,见我没走过去的意思,眼里闪过一丝黯然。

    最后手机被递到小疯子手里,后者直接大声朗读:“床很舒服,我不换。”

    那之后,花花再没说什么,甚至没再看我,好像电视剧比我有吸引力百倍千倍。

    我故作自然地挂好外衣,又给自己倒了杯水,直到喝到胃里发胀,终于确认花花不准备再交流了,才悻悻回卧室。

    整个晚上,我的胸口都闷闷的。事情是我挑起来的,现在如愿以偿了,我却一点儿松口气的感觉都没有。说不上原因,只是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件坏事,比如偷了一辆车,或者……欺负了谁家孩子。

    第71章

    不得不说;人真的是一种忘性很大的动物,要不老话怎么总讲记吃不记打呢,选择性忽略掉不好的,古往今来都是人的本性。所以当川菜馆的生意蒸蒸日上;每天的生活被流水账本填塞得满满当当;我便在这充实中渐渐淡忘对花花的那一丝微妙的愧疚;甚至习惯了客厅中多出一张床;一个人。

    冬至那天;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也搞搞气氛;把阿秀邹姐还有王勇都招呼到家里来包饺子,弄得气氛和和乐乐,一家人似的。临近傍晚,饺子刚出锅,外头就有人敲门,邹姐热心肠地帮忙去开,结果我还没见到来人呢倒先听着了她的叫唤,老板,你家的新电视好气派噻!

    我不关心邹姐怎么隔着那么厚的纸箱就能看出电视气派,我关心的是收货人——尼玛小疯子又乱花钱!死孩子还振振有词,真正生活在于质量,要知道攒下的都是纸,花出去的才是钱。听听还有比这更扯淡的么,要不是周铖拦着并且透露近期家电市场尤其是电视价格一泻千里所以买了也不算吃亏,我真有心踹小疯子两脚。

    花花倒是不理我们这一团乱,专注地看着送货人拆箱,安装,调试,并认真听取对方所传达的使用注意事项,待人走后,他就成了专业的,调台,锁定,排序,玩儿越来越通,不亦乐乎。

    其实花花很聪明,不论是领悟能力动手能力还是反应等等,他唯一也是最致命的软肋就在于没受过正规的教育。虽然我也是个半吊子,但起码也算把义务教育稀稀拉拉的读完了,知道写字一笔一划的顺序,知道英文有二十六个字幕,知道《友邦惊诧论》出自鲁迅,知道什么是黄赤交角,知道植物有细胞壁而人只有细胞膜,知道水能分解成氢和氧,知道中国是从什么时候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知道拥有一个进水口和一个排水口的游泳池同时进水和排水要多久才能蓄满……这不是掉书袋子,也不是显摆知道这些有多优越,只是一个人的成就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他所处的高度。我在底层,花花比我还低,我很羡慕过小疯子的头脑和周铖洞悉世事的智慧,我相信花花只会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曾经不止一次地这样想过,如果花花在本该接受教育的岁月接受了教育,他会变成什么样?还会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饭店后厨里给人打下手?我想一定不会。或许他没办法像小疯子那样创建公司,也没办法像周铖那样熟练炒股,但他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技术骨干,或者工程师什么的,他有常人没有的仔细,和吃苦耐劳。

    我知道这些“如果”都没有意义,但我就是克制不住地要去想,结果等我想完,群众们早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

    我这才发现小疯子买的是液晶,和当年监狱里那台长得就像亲哥儿俩。我调侃道,你是故意的么,缅怀过去?小疯子不以为然,当年只能看新闻,现在想看啥,老子说了算。我恍然,这是花钱买痛快来了。但我还是那句话,扁得人看着难受,最后还要调成四比三,于是脱裤子放屁,费二遍事。小疯子翻白眼,你懂啥,现在都开始换数字信号了,早晚主流信号得变成十六比九的。周铖淡淡插话,再搬几个小板凳,真跟当年一模一样了。我和小疯子面面相觑,分明听见了彼此的心声——这话都没法儿接!

    周铖多数时候都是靠谱的,唯独时不时冒出一句让你不知道是正经话还是冷笑话的毛病,真让人纠结。

    要说那天一切都挺和谐,唯独邹姐时不时的暗示让人头疼,阿秀和王勇也帮着敲边鼓,我没辙,只好东拉西扯的装傻。哪知道我装得太成功,邹姐以为我真傻,于是直接挑明了,大大方方地问:“老板,你有没有想过找个女人成个家?”

    这下傻子都不好意思再傻下去了。

    周铖微微偏头,嘴角弧度微妙;小疯子双眼放光,一副看好戏的架势;我偷偷用余光去瞄花花,他正低头吃饺子,好似没听见一般。

    我进退两难,说不想吧,这话我自己都不信,大老爷们儿哪有不想女人的,以前没条件不敢想,现在条件也有了,人也奔四十了,还没给冯家续个香火,能不急么。可我要说想,那不正中邹姐下怀,不怕丢脸,我是真的打心底怵这大姐。

    灵机一动,我找了个囫囵话:“唉,这个东西不像做买卖,可能你努力半天徒劳,转过身儿就碰见对的了,随缘吧。”

    其实我这话有点儿婉拒的意思了,可邹姐还是不死心:“那老板你中意啥样子的?”

    话到这份儿上,我只能绞尽脑汁地应对:“呃,没啥具体的,就……人好,善良,顾家……嗨,其实真看对眼儿了哪有那么多讲究,碰见就知道了嘛,哈哈!”

    邹姐脸上有掩不住的失落,但还是很大方地陪我笑,王勇和阿秀有些尴尬,但我本尊都给他们修台阶了,他们自然也借坡下驴,开始讲店里的事儿。我在心底长舒口气,想低头喝口饺子汤,却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看我,下意识转头,正对上花花平静的眼。

    这一次花花没有躲,也没有掩饰,就直直地看着我,像一个不动声色的观察者,要挖掘出我全部的隐藏信息。

    其实我没什么可隐藏的,之所以不挑明,只是怕伤害,不论是邹姐,还是他。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心虚,这种心虚毫无理由,但却直接表现在我没办法和他对视超过五秒上。老子喜欢女人,老子迟早会组成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多铿锵有力啊,可我他妈就是说不出口,连在心里想想,都他娘的有负罪感。

    明明就是他有问题,为嘛倒落得像我犯了错呢?

    花花后来又观察了多久,我不知道,反正我努力无视,自顾自大快朵颐起来。

    本以为送走邹姐他们后,花花会和我说些什么,可直到我洗漱完毕,又以喝水为名到客厅溜了一圈儿,花花都没任何反应,就坐在弹簧床上切水果,切得专注而投入,我没敢靠近,单凭动作和声效推断,应该是手起刀落,干净利索。

    那之后我有点儿防着花花了,其实说防着也不恰当,毕竟他没做任何事情,甚至没有要做什么事情的任何征兆,但我心里就是拉起了防护网,连带的,日常一些行为举止也有点被束缚,比如以前懂不懂就勾肩搭背掐脸揉头发的,现在我都会尽量避免,哪怕特别怀念卷毛的手感。

    花花似乎毫无所觉,依然勤勤恳恳地在后厨帮忙,依然对我言听计从,好似一切还跟从前一样。

    临近年关,周铖姐过来找这个唯一的弟弟回家过年。当时我和花花在饭店,就小疯子一个人目睹了全过程。给我们说是周铖坚持不回,理由是姐姐要去姐夫家,他一个小舅子跟着去没道理,也尴尬,最后女人没说过弟弟,拿着弟弟给大外甥的压岁钱,不太痛快地走了。我告诉小疯子这事儿过去就算,最好当没发生过,免得周铖尴尬。小疯子嗤之以鼻,说他有那根儿纤细神经么,你也太小瞧那家伙了。我自觉退下,以免被战火波及。

    小年儿过后,商业街的店铺陆陆续续关门歇业——即便老板是本地的,打工的也要回家嘛——但商业区采买年货儿的人潮却越来越汹涌,以至于饭馆儿供不应求,生意火爆。阿秀邹姐王勇也在几天前回老家了,但我有点儿舍不得这几天的生意,所以召唤来周铖,稳定住小疯子,花花则在后厨重操旧业成了掌勺,凭借打下手时的耳濡目染,做的菜虽不及王勇,也算能凑合。

    这天是农历十二月二十六,天上从一早就开始洋洋洒洒地飘雪花。好在雪不大,落到地上没等积攒呢就让行人踩化了。

    许是天气原因,又或者还没到饭点儿,店里几乎没客人。花花猫在后厨不知道鼓捣什么,我则和小疯子窝在收银台算这几天的流水,周铖无堂可跑,便随意扯过张椅子坐下,变戏法似的弄出一本硬皮书,低头读起来。

    吱吱咔呀——

    冬天的北方室内外温差巨大,所以即便开张迎客的也不敢我家大门常打开,通常是关得严实,客人进门自己推就好。饭店二次装修的时候怕破费,大门就没换还是从前的,转轴百叶那里因为年头有些久了,开合时总会发出极具特色的摩擦音,所以一听这声音,就是有客推门。

    “客人几位?”

    我这刚抬头,周铖已经起身迎过去了。要不是害怕大材小用,我真有心雇他永久跑堂。

    来客是两个男人,年纪和我们差不多,一个穿着皮夹克,一个穿着商务风衣,看起来挺有派头,其中一个手里还晃荡着宝马车钥匙。

    不过就算他开保时捷,来到我这种店能做的贡献也有限——他要是想吃个万儿八千的,得组个加强团过来。所以一看周铖招呼了,我也就没上前。

    “你找这什么破地儿啊!”刚一进来,穿皮夹克的就不太乐意了。

    商务风衣没好气道:“有吃的就不错了,谁让你非得这破天气出来得瑟。”

    “操,这不是等不及想试试新车么,明儿就得进贡给老丈人了。”

    “他牙都掉光了还开跑车呢?”

    “作死呗。”

    俩人根本没搭理周铖的问话,自顾自找个地方坐下,暴发户的气息扑面而来。

    若在以往,周铖肯定淡定自若,继续用我的真心换取你的笑容。可是今天,他有些反常,眼见着俩人坐下,他愣是站在原地没上前,更别说问对方想要吃点儿什么了。

    这可不像周铖,我微微皱眉,刚想开口,皮夹克也急了:“嘿,服务员儿你木头啊,点菜!”

    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闪过周铖眼底,没等我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他已经从容地走过去:“两位客人,这是菜单,看你们想吃点儿什么?”

    皮夹克接过菜单就开始粗鲁地翻,商务风衣和周铖对视的一刹那,愣住了。

    “周……铖?”不确定的语气中,更多的是惊诧和不可置信。

    皮夹克闻言刷地抬头,表情先是和商务风衣如出一辙,但很快就变成了浓浓的敌意。只见他把菜单一扔,怪异地笑了下,语带嘲讽:“哟,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哥儿几个好去接你啊。”

    周铖微微颔首:“多谢,有这份儿心就够了。”

    皮夹克笑得更开心了,只是笑意没传达到眼睛里,细细瞧,发冷:“听说里头可乱得很,你那后面现在还能用吗?”

    周铖叹口气,不紧不慢道:“徐可还好吧,我听说他后来得艾滋了?唉,你看你,玩儿也要玩儿个安全的嘛。”

    皮夹克变了脸色,腾就站了起来,力道之大直接撞翻了凳子:“妈的信不信我现在就叫人把你店给砸了!”

    周铖乐了:“嗯,我信。”

    “笑你妈逼笑!”

    “啧,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周铖惋惜地摇摇头,忽然凑过去特亲切地问,“你孩子该上初中了吧?”

    皮夹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警惕:“你想干嘛?”

    周铖耸耸肩:“不干嘛,就是觉得你那市法院退下来的岳父可能不会太喜欢你的风流史。”

    皮夹克的脸色瞬间难看,恨恨盯了周铖半天才咬牙切齿道:“你就阴吧,监狱也没给你板过来!”

    周铖微笑:“彼此彼此。”

    商务风衣审时度势,这时候也跟着站起来,话是对着皮夹克说的:“咱们走吧,估计你也没胃口了。”

    皮夹克哪还用人说,一脚踹开门,头也不回。

    商务风衣叹口气,重新看向周铖,神情复杂:“有时间去拜拜大鹏,你俩好歹好过。”

    周铖敛了玩世不恭,静静地问:“你确定他愿意见我?”

    商务风衣的声音很低,却坚定:“他这辈子最爱你。”

    周铖轻轻扬起嘴角,像是听到了一个不爆笑却也让人心情愉悦的笑话:“所以我现在每逢阴天下雨就骨头疼。”

    商务风衣愣住:“还疼?”

    “大夫说落下病根儿了,没治。”

    不速之客走后,周铖的情绪有些微妙,谈不上低落,但肯定也谈不上开心,应该说忽然有些像花花,安静地坐在角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思考着只有自己知晓的秘密。

    认识周铖多年,我却几乎要忘记他最初入狱的缘由了。

    现在想来,商务风衣口中的大鹏,就是周铖失手杀了的那个人吧。那么皮夹克和商务风衣应该是这个所谓大鹏的朋友,或者说,周铖曾经的朋友。我忽然发现,其实我对周铖或者说我们对周铖,近乎一无所知,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将他逼到失控甚至杀人,我更是无法想象。

    但即便我的脑袋快让十万个为什么弄炸了,嘴巴还是问不出,因为我没立场,更不知从何问起。

    “那俩人谁啊?你以前的朋友?”

    有我这种思前想后顾虑的,自然就有小疯子那种不管不顾百无禁忌的,管你什么情绪立场统统都是浮云,我忽然有点儿佩服他。

    过了几秒,周铖才嗯了一声。

    他没什么表情,但我就是觉得他心情不好。

    “你都认识的什么破人啊!还有那个什么大鹏,当年怎么虐待你的,性虐待?你怎么找了个变态啊!”

    我扑倒在收银台上,有吐血的冲动,要不是小疯子终于打住,我都恨不得去捂他的嘴。这货大脑皮层管理人情世故的那个区肯定是荒地,压根儿没半点开发!

    周铖静静看过来,我屏住呼吸,祈祷他的从容淡定可以突破我的想象峰值。

    终于,周铖的嘴唇动了,一个字,低而舒缓的声音,却莫名透出出冷冽:“滚。”

    第72章

    小疯子愣在那儿;脸上并没有什么激烈的表情,只是呆愣着,茫然,而又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我比小疯子还要不可置信;如果现在有一面镜子对着我;那里面一定会是个瞪大眼睛张开嘴的傻逼;如果这个镜子能无限放大;那一定还可以在这个傻逼的瞳孔里看见一只男版美杜莎。

    周铖就这么毫无预警的变身了;我想唐三藏面对忽然从老农变成妖怪的白骨精时都未必有我和小疯子当下这种心情;认识十余载,这个人忽然就变成了截然陌生的,而且不需要多么复杂的招式,只一个表情,一个眼神,一个字,便从头到脚甚至每一根头发丝儿都透着陌生。

    计算器被砸到地上的刺耳声响把我的神经拉回了现实,只见原本在小疯子手边的可怜家伙已经四分五裂,残骸东一块,西一块,静静躺在大堂中间。

    “冯一路你让开。”小疯子的声音压得很低,像一头马上要冲出栅栏跟角斗士撕咬的猛兽。

    我从来没像此刻这么庆幸过自己选了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做对的事,比如一个硝烟弥漫的冬日下午,坐在收银台和小疯子对账,并恰好挡住了他出去的路。

    “不。”我斩钉截铁,接着放缓语气劝道,“周铖抽风,咱不跟他一般见识,更不能跟他一起抽风对不?”

    小疯子看着我,嘴角忽然笑了下:“我不抽风。”

    我信,这是直接要发疯了。

    这时候偏袒哪头儿都是死路一条,我只能各打五十大板的和稀泥:“你明知道他心情不好,还非挑这个时候说那些,俗话怎么讲来着,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当然了,他骂人也是不对,气头上嘛,哪有说话中听……”

    没等我说完,小疯子忽然手脚并用,像横穿马路翻护栏似的直接爬着翻出了收银台!

    姿势不好看,但态度很坚决。

    我连忙起身,想赶在他扑向周铖之前拦住,却不想他根本没看周铖,而是猛然一脚把大门踹开,然后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消失于茫茫雪色。

    冷风呼呼的灌进来,变了型的门怎么都关不上,随着风啪嗒啪嗒的叩打门框。

    风太硬,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脚步声由远及近,是花花,面对少了一个人的大堂,看看周铖,又看看我,满脸问号。

    叹口气,我说:“周铖和小疯子吵架了。”不光是为了给花花解惑,也是为了让这个安静的空间里来那么点儿声音,再这么寂静下去,真要死人了。

    花花走过来,在手机上写字:很严重?

    我发现花花的低存在感让我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其实他很敏锐,比我们这些能说会道的敏锐得多。

    严重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周铖让小疯子滚,小疯子就滚了。”

    花花的眉头皱起来,思索片刻,在手机里翻出小疯子的电话拨过去。

    很快,收银台里传出我从来没听过的歌曲,像是民谣一类。

    我不知道小疯子什么时候换的手机铃,可能最近,也可能很早,我忽然发现他的手机其实很少响。

    花花挂上电话,眉头皱得更深了:我出去找他。

    “我跟你一起去。”

    ——放任小疯子在情绪不稳状态下独自出门的危险系数不需要论证,想想上回他让车刮的那样儿就足够了。

    我和花花去找各自的外衣,很快整装完毕,出门前,我不放心地看了周铖一眼:“哎,你不会也跟着跑吧?”

    虽然在刚刚的事情里周铖也受了气,但我下意识就认定他的抗压性绝对高了小疯子成百上千个数量级,所以态度上也就没那么小心翼翼。

    闻言,周铖扯扯嘴角,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离家出走是小孩子的把戏。”

    我有点儿替小疯子抱屈,想也没想便张了口:“你就不担心?”

    周铖很自然地看着我,终于露出淡淡笑意:“他三十一了。”

    我和花花无头苍蝇似的找遍了半个城区,小疯子常去的电子市场、书店、证券交易所、电玩中心甚至是网吧都让我俩翻了个底朝天,却连个人影儿都没摸到。虽然知道偌大一个城市找人根本是大海捞针,可没捞到,还是让我和花花有些沮丧。

    晚上九点多,商场都关门了,就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肯德基,依然灯火通明。

    “先吃口饭吧,吃完再找。”明明寒冬腊月,可我他妈的出了一身汗,索性把羽绒服拉链拉开,敞着怀穿。

    花花默默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俩大老爷们儿半夜面对面吃肯德基绝对是很微妙的经历,不管是对于店员还是对于我们,但长征似的走了一下午我也是真饿了,拿过汉堡一口就消灭半个,没咂摸出什么味儿,喝一口可乐,再张嘴,剩下半个也没了,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

    花花比我优雅点儿,用了五六口。

    “这死孩子到底跑哪儿去了,让我逮着非打断他的腿!”胃里有了垫底儿的,着急上火便卷土重来。

    花花低头想了想,写:其实让他冷静冷静也好。

    我瞟了眼窗户上的冰霜,没好气道:“怕就是光冷了,静不下来。”

    花花乐了,表情仿佛在说:也对。

    说实话,最初的那些担心已经随着地毯式搜索慢慢降温,比起小疯子的安全,我更担心他的情绪。都说过日子没有不磕磕碰碰的,铁勺碰锅沿和煤气泄漏满屋儿然后你拿打火机点烟能是同一个情况么?周铖是我见过最懂的掌握分寸的人,他知道一件事的度在哪里,该说什么样的话,该办什么样的事,可以说这么多年我从没见他有失控的时候,即便是下午的那个“滚”,我始终也觉得他克制了。如果换成我,并且面对的不是小疯子,我肯定一拳招呼过去不带含糊的。可就是这么克制后的一个字,依然杀伤力巨大。

    又或者,因为对方是小疯子,于是伤害加倍。

    “你觉得他俩今天这么一闹,以后还能处下去吗?”大冬天的可乐还加冰,喝得我心里一半儿冰水一半儿火焰。所以说谈感情神马都是小年轻干的事儿,一把年纪了还折腾,活该闹心。

    花花很快给出回答:只要容恺能过去,周铖就没问题。

    我撇撇嘴:“你倒是对他挺有信心。”

    花花摇头,打字飞快:他对容恺没心,所以没什么过不去的。

    似曾相识的结论,这回我没再犹豫直接提出疑惑:“你咋就能那么肯定周铖对小疯子没意思?”

    这回花花倒是很谨慎地思考了一下,才写:其实,我也不太肯定。

    靠!那你回回说得跟板上钉钉似的!

    估计是看出我的抓狂了,花花连忙补充:周铖这人不太好看透,我也是凭感觉。

    我无语:“你一个感觉就给小疯子判无期了,他要知道能掐死你。”

    花花忽然用一种略带讶异的眼神看我。

    我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咋了?”

    花花把手机推过来,我低下头,看清了上面的字:你希望他俩成?

    豁然,开朗。

    要不怎么说花花敏锐呢,我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心思愣是让他提炼出了中心思想。我担心小疯子的情绪,不自觉的埋怨周铖的无情,可想来想去怎么才叫有情?还不就是希望小疯子能得到点儿回应么?其实想想他俩要是真成了,除了不能生孩子这个,也未必是件坏事,反正男人和男人搞咱也见怪不怪了,周铖本身就是那个,至于小疯子,我真没办法想象他跟女人出去约会能干啥,但是开场白我替他想好了——亲爱的,从下个月开始我帮你打理工资吧。

    层层叠叠的虚影从眼前晃过,我定了定神,发现是花花拿着手机乱晃。

    这是花花的习惯,也不知道啥时候养成的,但凡我跟他说着说着话走神儿,他就会用这招抗议。其实真不能怪我,唠嗑唠嗑,得唠起来才行,这就我单口相声似的巴拉巴拉巴拉,一不留神,多想了点儿东西,注意力就转移了。

    花花,太安静,即便这不是他自愿的。

    没来由地在心里叹息一声,我抬手握住砖头似的手机阻止它继续摇摆,'奇‘书‘网‘整。理'提。供'然后说:“他俩要真能成,也不算坏事儿,内部消化嘛。”

    花花忽然不动了,维持着举手机的姿势,定定地看着我。他的眼睛里仿佛有团花火,不大,也不猛烈,只是静静潜藏在眼底最深处,坚定而执着的跳动。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啥容易让人发散思维的,连忙豪气干云地拍拍花花肩膀,笑得就好像我是他亲哥:“当然了,也幸亏周铖喜欢男的,不然小疯子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咱也不能把人家正常老爷们儿往火坑里不是?”

    花花愣了下,不过很快就冲我笑笑,拿回手机写了个:嗯。

    我有点儿迷惑,分不清他这是一个很坚决的肯定,是的,就是这样,还是一个很轻声的附和,嗯,哦。手机可以打出字,但打不出语气,于是我也就没办法判断花花是真同意我,还是强颜欢笑,再然后我也就没办法确定自己到底是该心安理得还是该于心不忍。

    这他妈还真是有点儿让人烦躁。

    手机忽然开始在羽绒服兜里震动,我拿出来看,提示有一条来自周铖的新信息:容恺回来了。

    我连忙把电话回拨过去,那头很快接通:“喂?”

    很好,在我和花花被冰天雪地摧残的时候,人家周先生彻底恢复了往日的云淡风轻,道骨仙风。

    “喂你妈个头!”那就让老子粗俗吧,“你不会打电话啊,发个短信万一我没看见呢,我和花花能找到下半宿!”

    听筒忍着笑:“不愧是亲妈。”

    我拿着电话,灵魂灰飞烟灭。

    报复,赤裸裸的打击报复!这货绝对是在记恨我白天心疼小疯子没心疼他!

    “赶紧回来吧,大晚上的外头不安全。”周铖总算说了句人话。

    “小疯子怎么样?没事儿吧?”我问。

    “依我看挺好的,没什么表面伤痕,刚从冰箱拿了俩苹果回屋儿。”电话里如是回答。

    推开肯德基的门,冷风扑面而来,我不自觉打了个喷嚏,瞬间觉得大脑无比清醒。

    花花走过来帮我把羽绒服拉链拉上,动作不太利索,但很自然,自然得我都没反应过来,等觉出不妥,人家已经抬手拦了辆出租车。

    回到家里我都没顾得上换衣服,第一件事就是敲容恺的房门:“小疯子,吃饭没?我带了肯德基……”

    我原本的打算是利诱不行再威逼,起码见着个全须全尾的心里就踏实了。哪知道小疯子根本没给我施展才华的机会,肯德基三个字还没来得及升到天花板更别提绕梁,那厢门已经干净利落的张开怀抱——

    “有蛋挞吗?”

    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黄桃的卖完了,原味儿的行么?”

    门后面的脑袋咧开嘴,露出比黄桃还灿烂的笑:“那你肯定也买粟米棒了。”

    蛋挞,粟米棒,圣代,鸡米花,鲜蔬汤……一样一样把东西往出拿的时候我忽然产生出正在哄儿子的错觉。

    小疯子很给面子,嘴巴塞成青蛙了还不忘口齿不清地表扬我:“红一路……你巨给力了……”

    “吃你的吧。”就别分神给人改姓了。

    小疯子嘿嘿一乐,全身心投入到大快朵颐当中。

    我不知道他是真没心没肺还是掩饰得太好,反正下午的事情这会儿在他身上不剩半点痕迹。人的情绪真的可以像一缕烟,随风飘过就散了吗?换成别人,我不信,可如果对象是小疯子,靠,还真他妈的没准谱!

    小疯子吃完了,心满意足,起身拍拍肚子准备回屋,却忽然想起来似的,问:“对了,你和花花怎么回来这么晚?”

    我想说你这个问题问得更晚!但折腾一下午加一晚上,我也是真没力气跟他纠缠了,况且事情如果能就这样掀过去,何乐而不为呢。于是我一脚把他踹回卧室:“睡你的觉去!”

    小疯子得令,蹦跶进屋儿,得瑟得一如往常。

    那之后我又观察了两天,虽然周铖和小疯子的交流并不多,但因为从前他们也未见得有多亲密,所以这种有事说事没事就各干各的状态反而很正常。更让我欣慰的是两个人交流的态度也丝毫不见尴尬,周铖不尴尬我能理解,他修炼的境界忒高,可小疯子的不尴尬就只能让我赞叹了,这大脑构造确实和咱们凡人不同,自我修复能力属于神级。

    腊月二十七,川菜馆正式挂上歇业过年的通知。

    腊月二十八,我们四个大老爷们儿对家里进行了全方位立体式的大扫除。

    腊月二十九,声称在大扫除中胳膊脱臼的小疯子和花花被委托看家,我和周铖则出去采办年货。

    这是自打他俩闹过那么一场后我头回跟周铖单独相处,思来想去,不能放过这么个机会。虽然眼下事儿好像是过去了,但谁知道以后呢?

    跟周铖说话有一个好处,不用藏着掖着,因为即便你藏得再深他也一眼就能看明白,那倒不如开门见山了。

    “对小疯子怎么看?”

    “我是问你,不是让你重复一遍问题。”

    “你觉得我俩当下的状态适合聊这个?”周铖戏谑地掂掂手中的各色购物袋。

    我俩现在谈不上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后还背着一个胖娃娃,也差不多了,而且还是在寒风凛凛的马路上。

    可话头开启了哪有刹车的道理。

    “让你动嘴又不是动胳膊动腿,有什么不合适的,再说就是几句话,又没让你写篇论小疯子之我见。”

    周铖莞尔:“别说,你这标题起得挺有水平。”

    我白他一眼:“咱能直接来重点不?”

    “得,”周铖不再打太极,直接道,“对于容恺,我其实没有所谓的喜欢或者讨厌,认识的时候就一小孩儿,结果这么多年过去,还是长不大。在里面的时候他看不惯我和大金子,所以对于现在的情况,我比你更意外。”

    “什么叫没有喜欢或者讨厌啊,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多多少少有点感情吧。”我不接受这个论调:“喜欢还是讨厌,给个痛快话。”

    我的想法很简单,喜欢,这事儿就成了,讨厌,那将来多半就要散伙了,不管哪一个,打些提前量总是好的。

    可周铖斟酌再三给出的回答让我纠结了。

    “头疼,”他说,“谈不上喜欢还是讨厌,就是头疼。”

    我问:“那你俩到底有没有可能?”

    这回周铖给的答案干净利落:“他不是我的菜。”

    话已至此,再没什么可继续的了,虽然有些心疼小疯子,可感情的事儿勉强不来,谁都没招。回去的路上我们开始聊其他话题,从政治,到经济,从军事,到体育,多数时候都是周铖讲,我听,感觉挺长知识,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门口。

    按门铃。

    良久,无人来应。

    我和周铖面面相觑,没辙,只好把东西放到地上,再摸钥匙开门。

    拧钥匙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如果屋里没人,通常最后一个出去的会将门锁转两圈锁住,即便是嫌麻烦的小疯子,也不会在防盗问题上掉以轻心,可现在我只拧半圈门就开了,也就是说这个门只是简单的带上,并没有反锁。

    接下来从门内泻出的明亮灯光印证了我的猜测,屋里有人。

    再然后我和周铖踏进玄关,看见了我俩这辈子也忘不了的画面——小疯子和花花在接吻。

    第73章

    两个人的吻不算浓烈;像是蜻蜓点水,可点起来没完;轻轻浅浅一下下啄着;怡然自得。

    我傻傻地看着;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白纸似的大脑唯一的念头竟然是幸亏他俩都坐着,而不是双双倒进沙发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以为这俩人要亲到地老天荒的时候;总算有人开了口——

    “需要我们俩回避吗?”

    周铖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听不出异样;至多,比平时冷清几分。

    闻言,小疯子先行松开花花,然后转头看过来,没半点意外,好像我们就该站在这儿看现场直播。

    “不用,”一个甜甜微笑,“我俩亲完了。”

    尼玛死孩子该不会就等着我们吱声呢吧!

    周铖点点头,坦然地接受了这个进程描述:“那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了,你在搞什么?”

    是你,不是你们。

    我总觉得周铖好像抓住了重点。

    “我就想找找感觉,”小疯子耸耸肩,直言不讳,“看看是不是和谁都成。”

    周铖微笑,笑意却没有从嘴角蔓延到眼睛里:“那检测出来了吗?”

    “嗯,”小疯子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龇牙乐得像株狗尾巴草,“原来逮着个男的就行,还真跟你没啥关系。”

    周铖表情未变,但我莫名的就感觉到了一点点冷。

    小疯子不管那个,神清气爽地从沙发上跳下来,伸伸胳膊腿,拍拍屁股,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挤进玄关,弯腰穿鞋。

    狭小的玄关被三个大老爷们儿挤得水泄不通,连转身都困难,可我还是努力蹭出来了,直接穿鞋踩进客厅,默默后退,远离战场。

    周铖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小疯子穿好鞋,又整了整衣服和发型,直到对方推开门的瞬间才伸手拦住:“去哪儿?”

    小疯子抬头看了周铖一眼,没说话,而是一个弯腰灵巧地从周铖搭在门框上的胳膊下面钻出去,蹬蹬蹬下了几节楼梯,才优哉游哉道:“找帅哥去喽——”

    从我的角度看不见小疯子,只能在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中凭想象去勾画他那副得瑟的嘴脸,并且由衷的敬佩处变不惊都这时候了还能泰然处之……

    咣当!

    防盗门被重重摔上,电光火石间我甚至来不及捕捉周铖的表情,残留在视网膜上的虚像似乎是变了脸色的,但我又不能确认。周铖变脸色?那可真地震海啸一个等级了。不过也好,原本小疯子一个人跑出去我还有些担心的,谁知道那没心没肺的能干出来啥不靠谱的,现在加了个周铖,福泰安康。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可,谁是卤水?谁是豆腐?

    “看什么看!别以为没你的事儿!”小疯子跑了,还有个同案犯呢,我没( 世间清景是微凉 http://www.xlawen.com/kan/147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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